宴会上。
未婚夫看着旁边曾霸凌过我,出国留学回来的表姐。
举杯祝贺她学成归来。
可我扫过他的眼底。
那里面分明藏尽了无限痴望。
我表姐沈烟景回国了。
此刻她就坐在我左手边,亲切地拉住我的手,调侃我跟时霁是多么的郎才女貌,多么般配。
我撇了她一眼,又看向我右手旁的时霁,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沈烟景的脸,咬着嘴唇,不甘的低下了头。
呵,果然,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弃。
只是可惜,他俩注定不可能了。
我亲昵的喊着沈景烟姐姐,拉着她的手在时霁眼皮子底下晃了又晃。
别说,白白嫩嫩的我都喜欢的不得了,更何况是他?
可是啊,这双手却粘满了脏与恶,永远无法冲刷。
「姐姐,最近姑父身体好些了吗?要不改天我跟时霁去看看?」
我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沈景烟的手,转而牵起了时霁宽大的手掌。
然后用口型对他说。
怎么样,是不是很温暖?
我能感觉他手上力道加重,把我手指都捏在了一块。
「没事初棠,我加紧完成学业也是为了回家照看我爸。」
我轻笑点头,抽出手来剥了一只虾放到了沈景烟碗里。
「唉,姑父这病好几年了,姐姐当时执意出国,姑父从那时候就病的更厉害了。」
她尴尬的陪笑,倒是时霁已经按耐不住了,举起酒杯为她解困。
「烟景,恭喜你。」
说罢,不等我表示,他一口干了剩下的半杯红酒,双眸里面写满了心疼。
多讽刺,被人当猴耍,还甘之若饴。
他又想斟第二杯,被我打落了手。
「时霁,这么多人看着了,你怎么喊我姐姐名字啊!」
我故作惊恐,他父母与我爸爸聊的正欢,听我喊了一嗓子,全都抬头看我,时霁他妈还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起身打算跟时霁换个位置。
「没事,叔叔阿姨,时霁可能是想跟我表姐叙叙旧。」
我垂眸,站在时霁后面,示意他起身换座,他不可思议得看着我,用力拽了拽我的衣袖,让我坐下。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急得他汗珠都要落了地。
我冷笑,你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还以为他永远是那个天上月,冷冷清清不可一世的时霁了。
高中毕业,我与沈烟景一同考上了国际大学。
她纯欲无辜的外表,温柔体贴的性格,走到那里都是男人欢迎的对象。
可人们不知道,她在高中是出了名的霸凌者。
而被霸凌对象就是我——她的亲表妹。
这场主仆游戏整整持续了三年,期间我无数次想死,却依旧想着我爸爸若是来接我,接不到我可怎么办,下不定决心。
初三那年,我爸爸突然变卖家产,拉着年仅十六岁的我说。
「初棠,爸爸破产了,爸爸对不起你!」
我不理解,只是瞪着眼睛问他,什么是破产?
而也许祸不单行,没几日就收到了妈妈难产的消息。
我至今都记得医生出来告诉我们节哀,孩子没保住,大人也不行了。
他叫我爸爸签字,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放弃医治同意书。
我的妈妈,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
丧事草草的办了,我几乎被爸爸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姑姑家,他说,等他东山再起,就来接我。
我木讷的点头,全然没说一个字,但我看清了他们的脸上。
各不相同,却都有,我家不欢迎你的神情。
但我转头想拉住爸爸手时,他已经没了踪影。
我的心彻底落空了。
表弟沈翊踢上我的小腿,对我拳脚相向说叫我滚,更甚时会故意扯烂扔掉我的衣服。
我不明白为什么平常一口一个姐姐给我买玩具,姐姐我想要最贵的变形金刚,我毫无保留宠爱的表弟,竟是如此得恨我。
可我不敢张嘴,我只能等待着一家之主的姑父决定我的去留。
他叹了口气,还没说话,沈烟景就睡眼惺忪的下了楼,一脸欣喜的看着我,问我表妹怎么来了,快来屋里坐呀。
而这时,姑父终于开口了,让我跟沈烟景一块上学,也好他闺女有个伴。
沈烟景咧着嘴笑,拉着我上了楼,我看着她粉嫩的房间,一时不知该如何落脚。
因为,爸爸临走前嘱咐我,我已经不是大小姐了,必须放下所谓的面子,好好活着。
「怎么了妹妹,怎么一副穷酸样。」
她拉着我,把我按到了她的梳妆台上,打开抽屉,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闪着银灿灿的光。
其中有不少是我送她的,我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神色。
「妹妹你看这个,土不啦叽的,我都没脸带,哈哈。」
她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碧绿色点翠发饰,在我头上比划来比划去,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伸手去接,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是妈妈亲手做的,原是一对,可我的那个却被抵了债。
「怎么了妹妹,你想要我不要的垃圾嘛?」
我收了手,摇摇头。
就这样,我成了沈烟景的小跟班。
她说谎我担,她犯错我抗。
我成了她阴损一面的替代者,而她则永远都是那个端庄大气的豪门小姐。
而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爸爸临走前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可四个字又怎么可能支撑一个人不知要等多久呢?
高三那年,在学业和霸凌双重压迫下,我渐渐食欲不振,心绪不佳。
高考前二十天的体检,我被诊断出,我患上了轻度抑郁。
这件事没瞒住,传到了沈烟景的耳朵里,她此刻正是最叛逆的时候,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进了厕所。
质问我,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装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我就贴着瓷砖站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让人从厕所弄出水来,倒在我身上。
尊严再一次被扫了地,而霸凌者依旧满脸得意,在欣赏她的‘作品’。
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又凭什么!
被厕水淋透整个身子后,沈景烟满意的点点头。
并且要求我站在通风口,一直等到衣服被吹干才能走。
然后,她拍了拍手,得意的带着小跟班们离开了。
我抱着胳膊,听着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今天是隔壁学校保送生来我们学校做演讲的。
她是故意的,故意不叫我去,叫我出丑。
咬着嘴唇,痛苦与委屈涌上心头。
我并没有遵循沈烟景的命令,而是趁着人都去了大礼堂,我悄咪咪溜了出来。
本以为,此刻教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却没曾想被一个眼生的男生撞见了。
他穿着外校的校服,却走进了我们的班级,我知道他,是隔壁学校的校草叫时霁。
他直直走到了沈烟景桌子前,拿着那一封情书左右摇晃不定,见我进来,他吃了一大惊。
「你,你没事吧?」
贴在我额头的刘海滴下一滴水,他扔了个外套给我,扭过头,叫我穿上。
「谢…谢…」我喃喃说。
他故作冷静,把那封情书塞进了沈景烟书桌。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换上了长袖校服。
抓着那被我弄脏的外套,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时霁淡淡道:「那个,你扔了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抿嘴,点点头。
「还有别误会,这是她给我写的,我只想还回来。」
说完,时霁看了我一眼,出了门口。
久久,我才抬头看向他走的方向。
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不过当时年少懵懂,难得碰到一个不欺负自己的人,便就对他有了些许好感。
但仅此而已,也并不是什么暗恋,更算不得爱情。
思绪回转,我此时再次重提时霁与沈烟景的旧事,瞬间勾起了彼此内心记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我爸爸之外应该都清楚我那段时期的遭遇。
我翘着腿依靠在椅子上,淡定中带着一点冷笑扫视过众人。
一旁姑姑低着头露出一副不自在的模样,而此刻沈烟景的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是强扯着笑附和我。
也是,毕竟今天的家宴,爸爸就没想叫她们,还是我说,这几年我的生活都是姑姑跟沈烟‘亲自’照看的,自然也算是半个父母了。
时霁的脸色尴尬,他父母也是用眼睛一直在示意他跟我解释赔礼。
我抱着膀,很满意此刻在场众人的表现。
「初棠,我跟时霁只是朋友而已,你别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