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冰箱里发现一颗头,它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的盯着我,脸色甚至因为生前的挣扎尚且红润。
长长的马尾有些凌乱,沾了粘稠的血液,湿漉漉的贴在脸颊。
那是我的头。
我已经死了。
杀掉我的人,是我的妈妈。
雨季潮湿,连窗边的树枝摸起来都是润的,夜雨刚停,外面滴滴答答的响起水声。
挤压在树梢的水滴随着风一吹纷纷洒在青石板上。
滴答、滴答。
嘎吱——
细碎的滴水声里掺杂进一声嘶哑的低鸣。
在这四十几坪的老旧房屋里,家电跟屋子一样陈旧。
随着冰箱门拉开,一股冷气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闭眼忍受这股味道,一两秒后睁眼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冰箱里赫然躺着一颗人头!
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的盯着我,脸色甚至因为生前的挣扎尚且红润。
长长的马尾有些凌乱,沾了粘稠的血液,湿漉漉的贴在脸颊。
那是我的头。
隔夜的饭菜,放坏的鸡蛋和水果堆在周围。
我旁边的女人愣在原地。
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指间流下,滴在地板上。
和窗外滴答的水声混在一起。
我已经死了,头被割下来存放进冰箱里。
杀掉我的人,是我的妈妈。
她愣住了,这几年鲜少有这样清醒的时候。
我几乎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是怎么死的,我有多痛苦?
好像随着我的头被割下,我的记忆也变淡了。
我只记得冷气吹得我脸颊生疼,一睁眼,就和我的头对上了眼。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第二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冰箱前手足无措的妈妈。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沾满鲜血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
带血的手印弄脏了我的脸,我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瞪着她,也瞪着我。
丑死了。
我变成了一抹游魂,被束缚在我死亡的第一现场。
“喵。”
一只狸花猫从屋里跑出来,迈着悠闲的步伐,却在看清这里情况后停在卧室门口。
它懒散的趴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和它对上了视线。
它叫奶油,浑身上下没有一根白色毛的狸花猫。
都说猫咪有灵性,如果它真的有神通,是不是也会看到我?
很快,我这种荒谬的想法就被否认。
奶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旁若无人的转身又窝回自己的小房子里。
妈妈站在冰箱前足足愣了有五分钟,这五分钟里热气钻进冰箱,连分割层都布满雾气。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想靠近去看,昏黄色的灯光截断了她的面部表情,阴沉的笼罩着下半张脸。
我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但她好像很快冷静下来。
奶油似乎抓破了什么床单,传来撕裂的声音。
我的妈妈有精神类疾病,这几年状态一直很不稳定,听到奶油捣乱的声音就会头痛,痛得摔东西,骂人。
而这一次她却像没听见似的,或许看到冰箱里我的头给了她足够的冲击。
她关上冰箱,打了一盆水,找来抹布擦干净了地板上的血。
已经有些干涸,强硬的附在地板上。
我的妈妈却没有不耐,而是攥着抹布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
冰箱里坏掉的水果和饭菜被拿出来扔掉,本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简单清理过后,只剩下几罐我之前腌好的咸菜。
下面是玻璃瓶装的咸菜,上面是我的头。
恐怖又温馨的可笑。
妈妈进了奶油的房间,不知道做了什么,奶油喵喵大叫。
我跟着飘进去,果然她看到被爪子挠破的床单后大发雷霆,提着奶油尾巴将它甩到地板上。
奶油幽怨的看了一眼她,忌惮般的没有再叫,而是识相的跑到客厅沙发重新窝下。
我们家是两室一厅,我单独一个房间,我妈一个房间。
奶油的小房子一直放在客厅,我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它的房子跑到了妈妈的房间。
说是小房子,其实就是之前妈妈还清醒的时候,跟我一起用硬纸片做的猫屋,简单却结实。
我没顾上想明白为什么,因为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妈妈顺着奶油抓破的床单线条撕扯,像是发泄般的将一张床单扯成破碎的布条。
视线一转,我妈已经不在客厅了。
我往前飘着去寻找她的踪迹。
她走进了我的卧室,站在门口,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我房间的陈设。
堆在衣柜的书包,墙上的海报,书桌上摞起的四六级单词书,床上没叠的被子。
忽然,她的视线顿珠,我的注意也顿住。
四六级单词书下面突出一角,上面印着一个小女孩放风筝的图案,旁边脚下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
这是个学习氛围满满的书桌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本子。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小顾心家。
……
哦,我的日记本。
从中学开始陆陆续续记录了一些生活琐……诶不是,我妈不会要看吧?
偶买噶,她真的翻开了。
第一页,记录了我买这个日记本时,不小心被同桌给看上了,直接霸道的给我撕掉了大半页。
第二页,和同学相处不是那么愉快,经常被欺负。
第三页,同学霸道的抢走我的纸笔,抢走我的一切……
第四页,同学将我骗到厕所,对我恐吓……
……
一直到半本过后,记录我被霸凌的高中生活。
因为我有残疾,我的一只眼睛是看不见的,成为了班上同学孤立的对象,几乎天天都遭遇校园霸凌。
甚至还有我用红色荧光笔表达愤怒的中二摘录: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我只保持我的沉默……
我妈看到了。
“呲啦——”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我妈,她忽然扯下几页日记揉成了纸团。
她开始到处找打火机,堂而皇之的在我的床旁边将那几页烧成灰烬,却在快要烧没的时候清醒过来一般,慌忙踩灭火舌。
“咚咚咚。”
火星被踩灭,忽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门外人似乎等得急了,敲门声也更大。
我妈吓了一跳,又踩了几脚,简单抹了把脸跑去开门。
“谁啊?”
“玉婕啊,我是你楼下的,你家干啥呢一阵一阵的吵?我们家娃睡了,就是看看你,没出什么事吧?”
原来是楼下的邻居。
也是,刚刚动静虽然不大,但是在夜晚显得格外突出,楼下张阿姨的女儿今年高三,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
“哎呀!抱歉抱歉,我在收拾家呢,又被奶油弄乱了……真不好意思,我一定小点声,明天再收拾!”
我妈满脸歉意,甚至回头指了指还在地上打滚的奶油,紧掩着门,像是心有余悸的不肯多开一点弧度,怕看到家里的冰箱,怕有还没清理完的血迹。
“猫嘛,早说让你们送人了,今天小顾没回来?怎么叫你一个人照顾,用不用我给她打个电话?”
“不不不不,她睡着了……”
“那你更得小点声!小顾那孩子白天上课还得兼职,累着呢。”
我妈连声应着,好不容易送走了张阿姨。
张阿姨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经常会帮着照顾我妈,她不放心我妈这样的状态想进来看看,奈何我妈死死把着门,看上去像是清醒的样子,加上夜深了,张阿姨也没多想便离开了。
“喵~”
门一关上,奶油像是听到自己被当了替罪羊般抗议,我妈瞪了它一眼,一声猫叫硬生生停在喉咙里。
哒哒哒迈着小步伐回到了自己房子里。
我妈回到我的房间。
房间其实不算整齐,起码不像样板间那种一丝不苟的整齐。
很多东西堆在一起,倒有些烟火气。
我妈迟疑了一瞬间,走出房间,没几分钟又回来,手上多了双手套。
她在我书桌的抽屉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个袋子翻出来几样东西收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伪装成我自杀的样子?
我自己割了我的头?
看不到我疑惑的表情,我妈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最后袋子系成死结,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我想看看少了什么,但是很快,我妈的疑惑操作又开始了。
她把我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衣柜里的短袖、袜子、书包掉落在地上,床上,枕头在桌子上,抽屉里的东西散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