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女人都是拐卖来的,包括我。
刚来的人都想逃跑。
但都没有成功。
因为每次都是我举报的。
而报应总是会来到我身上的。
「我叫你跑,还跑吗?」
「臭婊子!」
我看着男人的鞭子凶狠打在女人身上,女人疼得直吭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但我并不同情她,因为这是她自找的。
谁叫她乱跑,不守规矩。
这里除了我,还有一堆人围着看好戏。在这个村子里,女人被打,不是什么奇事。
都已经习以为常。
放眼望过去,土房子后面躲着几个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烂的女人。
来的时候穿得光鲜亮丽,趾高气昂,现在灰头土脸,像只挫败的母鸡。
眼神里透露着无尽的恐惧,我清楚这种恐惧的来源。
她们害怕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们。
打得女人动弹不得后。
众人开始例行劝架。
女人的眼神恶狠狠的看着我,但我完全不在意,双手环抱看回去。
没错,那个女人出逃是我打的报告。
她竟然说要解救我,真是可笑,我需要她救吗,装什么圣人。
在这里,只要进来了,谁也逃不出去。
也别想逃出去。
因为这一次的出逃,村里守得更严,晚上会有人轮流守夜班。
一到晚上人就不能再村子里到处逛。
女人们重新被关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因为我是除了男人之外,在这个村子里待得最久的女人。
比起那些新来的,我是值得信任的。
那些想逃出去的,都是我拦下来的,所以信任一点一点攒了下来。
我可以在村子里自由活动。
但我的天地也只是村子,一个月有一次出去的机会,就是到镇上采购女人要用到的东西。
男人去买总是不方便,就算是出去,身边也会有人守在身边。
不会给你逃的机会。
就算你在大街上大喊着自己是被拐的,被骗,他们是人贩子这些话。
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你到警察局门口喊,也没人理。
因为他们早就与村子里的人勾结在一起。
晚上的蚊虫多,我拿着竹扇给熟睡的儿子赶蚊子,手巾给擦汗。
家里的男人这几日出去了,我知道又要有新的女人要来。
每隔几个月,这个村里就会有谁谁结婚,我清楚的知道这些个姑娘都是怎么来的。
这天,家里没柴烧了,我想着到山上找一点,儿子在家没人看着,便一起带去。
「小树,你在这里乖乖坐着等妈啊,妈很快就回来。」
看着儿子乖巧的小脸,我欣慰地笑了。
等我捡完柴回到儿子坐的位置,结果发现人不见了。
我立马丢下手里的柴,在林子里大喊着。
「小树,小树……」
找到林子的深处,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树木,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喘了口气。
心脏直跳。
而后转眼一看,发现是小树的鞋子。
我捡起地上的小鞋,梗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找不过来,赶忙跑回村子里叫人,一大帮男的去寻人。
我在家也待不住,跟着一起去。
找了快一个钟头也不见人,我的心已经要凉透了,不敢想没有儿子以后该怎么活。
一边哭一边找,喉咙喊干,身体透支,夜色渐渐黑了下来。
开始有人说,找不回来的,估计被狼给叼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声音响彻林子。
我撑着犹如灌满铅的脚跑过去,以为会见到乖巧的儿子,结果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骨头。
我僵住了。
旁边散落的是衣服,我认得,这是小树今天穿的衣服。
我蹲下身来,跪在地上,抱起衣服嚎啕大哭。
丈夫得到消息,连夜赶回来。
我蜷缩的躺在床上,任由他拳打脚踢,还希望他能把我打死。
这样就能去见小树。
听着他嘴里各种骂。
是啊,我就是一个贱女人,我干嘛要带孩子去那个地方,要是被狼刁走的是我就好了。
没了儿子,我想不到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又回归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侧身抱着脑袋,静静躺着给他打,身上的疼痛远不如我心里的痛。
许是打到没了力气,他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扛起锄头骂骂咧咧摔门而去。
晚上,门被敲响,打开门发现是村主任。
走进屋子,他让我坐下来,跟我说我男人上山找那头狼,结果摔下山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没什么表情,又回去继续躺着。
死了?死了更好。
村里的人帮着弄好各种后续的事情,完后,家里恢复安静。
我看着小树的照片发呆,想着要不也死了算了。
但又没有那个胆。
这天,二叔找上门,我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如今家里一个男人也没有。
只剩我一个寡妇,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在他们看来,守寡的女人不可能安分。
果不其然,来给我说亲了。
「那个村尾的老许不是还没媳妇吗?」
老许,是村里差不多六十的老光棍,那年纪都可以当我爸了,他好意思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我不妥协又能怎样,只能换一顿打,还不如好好听话。
最后,我以要为丈夫受孝的理由,拖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再搬过去住。
「丽姐,我们家小美最近又不听话了,你看她怀孕也不能打,你帮我过去劝劝她呗。」
眼前的男人双手交叉在前,微弯着腰,细声拜托我。
以往这些新来的女孩不听话,都是叫我过去劝的。
有的会听,有的就很倔,根本就听不进去,小美就是其中之一。
小美是前两个月来的,听说是个摄影师,本来是要在全国各地进行拍摄,第一站就是我们隔壁镇。
心思挺单纯,听说人哪里有好看的风景拍,就被人贩子骗了。
而后被卖给三伯家的儿子当老婆。
刚开始来的时候,第一面见到我也许是出于对女人的求助心,她一直求我救她。
她计划逃跑的时候,告诉了我想让我跟着一起走。
因为这里的地形她不清楚,我没跟她走,就是把这么出去的路告诉了她。
她一直磕头感谢我,却没想到最后是我给她揭发了。
所以就出现了她围观被打的情景。
现在她估计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还听我的话。
但我没推辞。
我沿着长满苔藓的楼梯走下去,抬眼就看到手脚都被手链拷住的女人。
长发遮住脸,看不清楚表情,见我下来,头动了下,始终一言不发。
但我能感受都她那双对我充满恨意的眼睛。
我走进,看到本来就瘦弱的人现在又瘦了一大圈,跟个骨架子没什么区别,孩子应该是有四个月了。
而肚子还是平平的,想起孩子,我的心泛起了波澜。
我蹲下来,把饭菜放到地上,开口劝她吃点,都没有得到回应。
走之前,我再一次给她强调,逃不出去的,还不如好好听他们的话,日子还能过得舒心些。
而且她现在还怀着孕,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
我以为她会听进去,等再过了些时日。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只剩躯壳。
估计是活不长了。
按照这里的规矩,是埋到后头的山上去。
村子里没有医生,也不可能会从外面请医生来,我在这里的这些年来,就没见过一个外人来。
如果自己想保命的话,就管好自己。
夜晚,我透过窗户看向背着锄头往山下走的人。
「没事啊,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吗,叔再给你找一个,给你找一个听话又漂亮的。」
笑声在山里越发阴凉。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那种寒心刺骨,背后发凉的感觉。
我想,可能这是良心不安了吧,我猜测,也许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呢。
三个月过去,我搬到了老许家去住,没有什么仪式,直接搬过去就是表示以后生活在一起。
让我意外的是,老许没有碰我,我们是分床睡的,而且是他主动要求的。
好像他没有把我当做他的老婆,而是当成了女儿。
期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听别人说这几十年来,都没听过他说话。
我猜测,应该是一个哑巴。
我也不在乎,村子依旧每天都会有女人的惨叫声,后面山头的土堆得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