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
我感动地流下了心形的鼻涕泡。
于是第二天,
我被抓去跟恶龙和亲了。
如果说谣言止于智者,那全天下的人都是蠢蛋。
此刻我正遭受谣言的荼毒,坐在驶向王城北方的马车中。
听说在那片茂密的丛林中有个会吃人的恶龙,我的生命从这一刻起,开启了倒计时。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个王城最受宠爱的公主。
其实我有预感,我老早就被公主惦记上了。
早到我跟她一起进宫选秀的时候。
就是选择优秀的人才,填补宫中职位空缺的意思。
没错 ,公主是偶然间才得到的身份。
我按照娘临走之前的嘱咐,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王城,寻求一个庇护之地。
大殿中央人挤人,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看面相都是混不下去来碰运气的。
老国王在殿前侃侃而谈,上到治国方针,下到可持续发展战略。
就在众人快被大饼噎死的时候,他终于清了清嗓子,意犹未尽道,“诸位,我最后耽误大家十分钟。”
话音刚落,我前面的女子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般猛地站起,拔腿就冲着国王跑去。
然后下一秒,因为惯性笔直栽倒了地上。
“咚”地一声,激起了浩荡的回音。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挪开了不小心压着她裙子的膝盖。
那女子回身恶狠狠望了我一眼,然后又是连滚带爬的向殿前奔去,带着哭腔高呼——
“父王,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倾城一枝花吗!”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她哭的真大声,眼泪吧嗒吧嗒掉。
我琢磨是八成因为头上那包疼的。
肃立在殿堂旁的士兵见状不对直接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老国王闻言受了惊,话都说不利索了,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她,“放、放放……”
“放肆!”旁边的卫兵帮他补充。
“放下武器!”老国王给他纠正。
生活给人带来的错觉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叫做我以为有的选。
不知道跟老国王对上了什么暗号,从那以后,这个女子成为了公主。
而且我也因为她纤纤一指,成为了低人一等的侍女。
巧了吗?
我本来就是应聘侍女的。
当一个女人开始记仇时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这女人还是个将小人得志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公主。
她总是想方设法的针对我,包括但不限于搞排挤、散布谣言、诬陷……总是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搞得我极为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我娘说,心眼小的人活不久。
我很想去劝劝她。
我不仅想了,还这么做了。
当我把娘的忠告原封不动传达给公主的时候,她本就纤细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鼻孔都扩大了一圈。
完了,这又要减寿几年了。
老国王不是黑白不分的昏君,但因喜得爱女的份上,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我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只是偶尔会飘来一些我完全不在乎的闲言碎语。
某天,公主又独自前来讨羞辱,“看来投胎是门技术活,本公主这一生啊,顺顺利利,就没遇到过不成功的事儿。”
见我没搭理,又不死心的窜到我跟前。
“失败是成功之母,你多死几次没准能投个好娘家。”
说完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外撅的大黄牙。
“既然失败才是成功之母。“我抱着谦虚求教的想法发问。
“那你是孤儿咯?”
咔嚓,我听到了她牙齿咬碎的声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大殿之中上到天上的飞鸟,下到水中的鱼群,无一不知晓我的存在。
娘,孩儿不负期望,将名声打响到了整个王城。
最近有一个闹得沸沸扬扬的热点话题,沉睡在北方森林的恶龙苏醒了。
听探子来报,他能化成人形,身躯魁梧面色凶恶,并扬言要国王献祭一名王嗣,不然就要毁灭国家。
侍奉了多年的王子突然开窍般抓住我的双手。
饱含深情地说会给我公主一样的待遇。
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感动地流下了心形的鼻涕泡。
于是第二天,我被抓去与恶龙和亲了。
我一口断定这是公主唆使的。
她在公报私仇。
和亲。
这说法不愧是一帮喜欢舞文弄墨的家伙提出来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只要我没有道德,对方就无法对我道德绑架。
所以我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出发的那一晚,整个大殿的人都在为我送行。
公主也来了,她假惺惺地小手一挥,扑通跌坐在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我不禁怀疑她是民间戏子出身的。
这一晚,在王城北方的森林深处,噼里啪啦的绽放了无数瑰丽又巨大的花朵。
夜空在瞬间被点燃。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景象。
听车夫说,这是恶龙为了欢迎祭品而特意施加的魔法,它有个及其美丽的名字——叫做烟花。
这是恶龙在为他自己而庆祝吗?
可他或许不知道。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对着漫天飞舞的烟火许下了人生第一个满怀期待的愿望。
希望我能死的干脆点。
再顺便投个好胎。
王城北部的地形复杂,越往深去就越乌漆墨黑。
伴随着一阵颤动,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
我安静等待了片刻,这才发现原来侍卫和车夫早因为害怕而偷偷开溜了。
我蹑手蹑脚地翻滚下车,脚边突然踢到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石片。
那形状极为美丽,像是只有在童话故事中才能见到的宝石。
哇哦~金色~传说。
我把它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口袋。
就在我思考“不动声色的逃跑”和“讨好恶龙”哪个是更优解时。
一个略显孤单的背影猝不及防的闯进眼帘。
他背对着我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迎合月色赤裸着上身。
黑色长发肆意飘扬,张牙舞爪地侵略着四周。
头顶的犄角断了一个,尾椎骨下挂着一条长长的粗壮尾巴。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我掐指一算,这八成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恶龙了。
我放慢呼吸,打算悄悄后撤。
可由于过于紧张,未消化完的食物在胃部和肠道内加速发酵,产生了一股我无法控制的气体。
好巧不巧的,我放了一个屁。在这安静的空气中极为响亮。
恶龙闻声侧了侧身。
哇哦,八块腹肌。
他有张比寻常人更挺拔的五官,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稍许朦胧,一双微微泛红的狭长眸子里,正流转着血性的侵略与残暴。
仅一眼,我差点就跪了下去。
支棱起来啊!我这侍女的命!
求生欲迫使我开始疯狂计算能从他手下逃命的几率。
在经过烧脑的推演后,四舍五入。
应该为零。
身为祭品,我认为出色的自我介绍是一段良好关系的开端。
做人要懂得最起码的礼数,留下个好印象后,指不定他待会儿下嘴就能痛快点。
我酝酿了好久,最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嗨。”
恶龙微微瞪大了眼睛,说出了第一句亲切的问候。
“草!”
“……?”
“您终于来了!”
这是第二句,没听错的话,他用的是敬语。
这么有礼貌的龙不多了。
恶龙站起身,唰地一下跳到了我跟前。
他双手合十,来回摩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架势就像在观赏新奇物种。
如枯枝般清爽的气息侵略而来,挤走了周遭的空气。
我头皮发麻,大气不敢出,暗自低头琢磨这撕到底是多少天没进食了。
他就这样盯了好半天,终于舔舔嘴唇发问,“你是人类吗?”
废话。
我当然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怼过去,只好懦懦地点头。
“那你猜我是什么?”
我看着他撒欢摇动的尾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然后违背良心扯了个字。
“龙?”
锋利的眉毛轻轻皱了皱。
“一只风流倜傥的龙!”
我看到了他露出了极度满意的神情。
啧,享受被拍马屁的感觉果然是生物的共性。
恶龙:“既然接到你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我忽然一个哆嗦,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我:“那……你喜欢吃生的还是熟的啊。”
恶龙:“生的。”
我:“你吃东西嚼吗?”
恶龙:“必须啊,不然我这一口好牙是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