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入梦》
1.入梦
在我少女怀春的夜晚,我梦见了一只山猫。
它四肢健硕,迈着优雅的步伐朝我走来。我躺在枕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在梦里眼睁睁看着它越走越近,居高蹲坐在我面前。
褐色毛发的山猫低头睥睨我,原本狠厉的眼神消失殆尽,眼睛微眯,有点儿惧光,慵懒地打量着我。
我想张口跟它说句话,想问问它是谁家的猫,怎么走丢了。
未等我开口,它垂首靠近我,湿漉漉的鼻尖嗅上了我的脸颊。我在黏湿的触感中紧张起来,却没有躲它。
它一点点在我颊边轻嗅,继而在我唇角停了动作。
我嗓子发涩,干哑出声:“你叫什么?”
山猫忽而变脸,一开始的温柔转瞬消失,它粗鲁地伸出舌尖舔上我的唇瓣,舌面上的倒刺划得我唇角发疼。
我呜咽出声:“你走开。”
山猫对我的话置之不闻,嚣张地轻跃到我胸口上,四只爪子很有力道地抓紧了我,继续舔舐漫卷。
我记得桥下山猫的爪子是很锋利的,可是很奇怪,我柔软的胸脯没有感受到它的尖利。
它的舌头长而灵巧,从我的唇角舔至下颌,又从下颌席卷到了我耳后。我在它的压迫下呼吸渐重渐热,面颊也潮红了起来。
山猫体型硕大,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咬啮,后肢踩在我的腹胯处,粗大的尾巴无意识横扫,在我的双腿间搔弄得我生痒。
我好像梦魇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手指轻动,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只有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最后化成娇吟,快要哭出来。
我哀求它:“你放开我。”
随着我的一声央求,它猛地发力咬住了我颈侧的肌肤。猫科动物的上颚獠牙尖锐,像利刃一样刺进了我的皮肉。
“啊——”
我疼得骤然弓起腰,只悬空的一瞬间,山猫甩尾,用尾巴拦腰将我抱住。
我使出最后一点儿力气抬手,软绵绵的胳膊搭在山猫的背上,肌肤贴近它的皮毛,我和它双双周身滚烫。
山猫的尾尖在我身后露拨撩,轻而易举地掀开了我的衣摆,拧着劲儿的尾巴伸进了我的裤腰。
我生了汗,一身濡湿,连话音也是潮腻的:“唔……热。”
山猫抬头,獠牙牙尖带血。我知道,是我的脖子被咬破了。它灵巧的舌尖卷舐牙齿,把血一丝不落地吞了进去。
我掌心里也满是汗,汗液打湿了它脊背上的毛发。毛发之下脊骨鲜明,骨节隆起,与健硕的肌肉相交映,力量感十足。
我深喘,想让它走又不想让它走,矛矛盾盾地揽着它,像撒娇一样地说:“你要做什么?”
呜咽声从山猫的喉咙里传来,像是家猫护食时发出的声音。
我的身体洇成了一滩水,全身的神经发麻,所有感觉往小腹攒聚,一点点地剥离了我的理智。
我在非理智的状态下说出了这辈子我都难以启齿的话来:“求你了,疼疼我。”
山猫低吼,爪子摁在我的心口,伏低身子,尾巴抽回来横搭在了我的双腿上。
我的衣服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褪去的,敏感的肌肤被毛茸茸的尾巴轻抚,我全身彻底无力,意识也慢慢飘忽。
身体在逐渐沉睡,只剩下腹部的不适格外鲜明。
我闭眼快要进入无梦的睡眠时,似乎有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缓而柔,满是魅惑。
他说:“睡吧。我给你。”
我还在执着于问他:“你是谁?”
山猫轻呼一口气,气息拂面,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是半夜,窗外一轮圆月恍若银盘,月光照亮了屋子。我虚弱地躺在枕上,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现穿戴整齐,睡前是什么样儿,醒后依旧是什么样儿。
我借着月色四下张望,门窗紧闭,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全身的燥热早已消失,唯有隐秘处依旧濡湿温热,好像一种奇怪的欲望被满足,身体通快舒适。
我摸自己的颈侧,皮肤完好如初,没有什么伤口。
月色皎皎,我大概是枕着月光做了场无痕的春梦。
俱寂的夜晚里偶尔狗吠声传来,遥遥的,还能听见家猫发春的凄厉叫声。三月已至,万物思春,连人也不例外。
我又不死心地逡巡了遍屋里,的确什么也没有。我万分怅然,也有失落,羞耻地期许梦是真的,山猫也真的,它能在这样暧昧的时刻陪在我枕边。
我认得这只山猫。
七日前我路过桥头,在那儿与它有过一面之缘。
那天山猫蜷缩在桥下动也不动,我伸手想探一探它是否还有气息。在我的手指还没触摸到它时,它猛地抬起头来,怒目嗔我,眼睛里的光如利剑,充满敌意地刺向我。它虎背半弓,从喉咙里发出充满压迫的低吼声,斥得我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我缩回了手,把手搭在膝盖上,蹲着看它。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狸花猫,因为家里人不喜欢,趁我不在家时弄丢了它。桥下这只猫跟我的小狸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只体型更大,看起来更凶厉。
它腹部有伤,病得不轻。碍于它对我不甚信任,我放弃了查看它伤口的想法,从包里找出自己的干粮,小心地放在它面前。
猫听不懂人话,我却自顾说道:“我只有馒头片,等会儿你好点了,可以吃一点。我还有水,我倒杯盖里,都放这儿了。我得回家烧饭去了,去晚了又该挨打了。”
我歪着脑袋又看了山猫一眼,摆手:“再见。”
山猫抬头,明黄如炬的眼睛里少了点儿对我的防备,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家就在桥后的山村里,进村口第三家,等你养好伤了,可以来找我玩儿。”猫是不吃馒头的,我有点儿抱歉,“我每月月初会去集市买东西,你如果那时候来,我能为你备点儿荤腥。”
山猫微微动了动,爪子上的尖锐指甲缩回。风从桥洞下穿过来,把他的毛发吹了起来。它的两耳上分别有一撮有别于其他猫咪的茸毛,像两面小旌旗,在风中轻摆。
我直起身,挑起扁担朝家走,一步两回头,不舍得这只褐色山猫。
山猫始终昂着头看我,即便伤势很重,在风中也如松,动也不动。
有那么恍惚一瞬间,我觉得它眼里含着情绪,像是有话要对我说,像防备,又像蛊惑。我在它的注视里浑身凛然,没来由地瑟缩了下。
我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猫怎么会跟人说话呢?
2.少年
每月月初赶早市,我为了逃开爹爹的谩骂,天不亮就下山去了集市,一直逛到早市收摊,我才不情不愿地往家赶。
山路崎岖,买的东西不少,我背着背篓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在拐下羊肠小道时不慎踏空,背篓倾斜,里头的东西翻倒了出来。
我顾不得站起身,半跪着连忙伸手拦截快要滑落下小道的生活杂物。眼瞅着东西要掉在山下密林里,一只手忽得出现,替我捡了起来。
我顺着手腕朝上看,先看到结实的臂膀,继而是线条分明孔武有力的肩头,最后目光落在一张陌生的脸上。
他是个年轻的男子,无须无髯,五官生得好看。
我越过他朝身后看,山道上再无其他行人。一路走来我没见到他,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我又看回他,只见他也依旧在定定瞧着我。这一次我看清楚了,他的眼睛不是黑色,是罕见的、摄人的棕褐色,像两汪琥珀。
他把东西放在我的背篓里,朝我伸手,意思是要拉我起来。
我无视他的动作,避开他,自己从地上起身,谦卑道:“谢谢。”
他怅然地收回手,嗓音低哑:“举手之劳。”
他出声的那一刻我周身凛然——声音太过熟悉,跟昨夜在梦里听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迎着我诧异的目光,他不躲不闪地回看,问我:“怎么了?”
他再度开口,让我更加确信他的声线跟梦里的山猫没有区别。我骇然,压抑着自己紧张,小心问道:“我们认识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眉头轻动,却没回答我。
我还在执着自己的困惑:“我们以前见过吗?”
“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