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继姐代替我,嫁给沪上最有权势的少帅萧仲谋。
《申报》头版刊登了我的死讯,死里逃生的我看着报道,心中暗自窃喜。
一年后,萧司令被北伐军打跑了,司令府树倒猢狲散。
而我,改名换姓成了沪上知名女作家。
某日签售会上,我被大批记住簇拥拍照采访。
垂眸匆匆一瞥,被租界巡警驱赶的乞丐怎么长得那么像我的继姐。
民国年间,我考上了申城最好的大学,复旦大学。
而我的继姐,盛明珠在联考中落榜,在家寻死觅活,最后我父亲允诺她出国留学。
盛明珠在我面前炫耀,“盛明钰,这就是命啊,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也比你强。”
我默不作声地低垂着眼眸,清冷倔强的模样激怒了她。
盛明珠抬手想给我一巴掌,却被刚来的父亲与萧仲谋撞见了。
“明珠,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父亲表面是在呵斥,实则用眼神示意有外人在。
盛明珠眼眸中立刻盛满了盈盈泪水,娇弱又委屈地扑进了父亲怀里,哭诉起来,是我嘲笑她联考失败,又嫉妒她可以出国。她不如我既考上了大学,又有萧仲谋那么好的姻缘,可也受不了我这样的恶意……云云。
言语间不但颠倒黑白,还把我的无动于衷归结为蓄意挑衅,还把我描绘成了得意忘形的恶毒的人。
说完,盛明珠还朝萧仲谋投去了幽怨与落寞的眼光。
似是十足的倾慕,却又无可奈何的满腹惆怅。
萧仲谋游历花丛多年,焉能看不出来盛明珠的把戏。
可他作为男人,很享受二女相争的优越。
彼时,萧仲谋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不留痕迹地打量起盛明珠来。
盛明珠察觉到萧仲谋的探究,忙躲开了,实际上嘴角不由弯了弯。
我父亲一向偏心继姐,对我沉着脸说:“当着外人的面,你是故意激怒你姐姐,好叫她出洋相么?你倒是好心思,回房间反思,我不发话你也不必出来了!”
盛明珠背对着萧仲谋时,特意朝我投来得意一笑。
好似在说,瞧,你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地都能抢过来。
回到房间后,我反锁了房门。
通过窗台的半透明的白纱窗帘,果真见到了萧仲谋和盛明珠在花园里散步。
萧仲谋身姿挺拔,眉宇阴鸷,可阴柔又英俊。
他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朝我窗户的方向,瞟了一眼。
只一眼,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确保他什么都没能看见。
晚饭的时候,盛明珠对我极力嘲讽。
“萧少帅今天和我在花园,聊得可开心了,说见到我可比见到某人那张棺材脸,觉得有趣多了。”
我的余光扫过父亲和继母往餐厅走来的身影,用刻薄又轻蔑地语气道,“那又怎样,我注定要做萧仲谋的正房太太的,继姐难道想做小?”
盛明珠恼羞成怒地摔了面前的瓷盘,捏着碎片,尖声道:“敢说我做小,看我不划花你的脸!”
父亲和继母连忙喊人来按住了盛明珠。
现在他们要留着我来联姻,哪里能叫盛明珠真的划花我的脸。
盛明珠被拦住,仍旧口不择言,“你一个被丢在乡下养大的,我比你漂亮,气质比你高贵,你凭什么嫁给萧仲谋!”
“凭我是正室所出,我外祖姓盛,这桩婚事也是我外祖生前和出身微时的萧司令订下的。继姐,你说我凭什么!”
我在家惯了冷清沉默,今日趁盛明珠惹事,随便也把话说开了。
父亲和继母的脸色一变,皆是古怪又警惕地望向我。
盛明珠本是个私生女,六岁之前被养在外面。
她敢自诩命好,还不是靠她那个做外室娘蔡秀琴手段了得,否则哪里轮到她来姓盛?
这点儿她说破天,都说不过我。
盛明珠只得委屈地将头靠在继母肩上,“娘,盛明钰是往我们心口上捅刀子啊。”
蔡秀琴也凄婉地望向父亲,“老爷,今日是明珠不对。明钰是姐姐的亲生女儿,她嫌弃我们母女,我自请下堂就是了,您别为难了明珠啊。”
父亲果然勃然大怒,对着我道,“你少拿你姓盛这件事来作践你继母和姐姐,这个家还是由我做主!”
“还以为你考上大学,是明白事理的,怎么学会外祖盛气凌人那一套!”
“现在你给我回房去,饭也别吃了!”
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失望与哀伤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期期艾艾地开口。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受教了。”
父亲一怔,才发现话说重了。
继母与继姐则是躲在父亲背后,笑得像一对狐狸母女。
我对我所谓的父亲,早就没了任何期待。
还是按前朝的礼节朝父亲福了福,才转身上楼去了。
背后是盛明珠的嘲讽,“真不愧是乡下来的,还留这个棺材里的那一套,真是落后腐朽。”
父亲则轻咳,“起码,明钰眼底还有我这个父亲。”
随即数落起来,“盛明珠你好大胆子,居然要划破你妹妹的脸!你要出国的钱,还要靠明钰嫁到萧家,家里才能出得!”
“她嫁到萧家前,即便跋扈些又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挑事!”
我在楼梯的拐角,听着继母为盛明珠的辩解,还有父亲的声声指责,以及盛明珠低低的哭声,心底升起有了一丝畅快。
萧仲谋下次再来家里的时候,我的房门就坏了,被锁在了房间里。
盛明珠故意在花园,挑我的窗户可以看得见的角落里,和萧仲谋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
这次,我亲眼见到萧仲谋对盛明珠露出了那抹熟悉的笑容。
宛如猎人看见猎物般满意且又耐心的笑容。
原本父亲和继母也想过把盛明珠嫁到司令府。
可惜萧司令用一句“不要拿冒牌货来以次充好”就给驳了回来。
如今看来,继母和继姐是想走曲线救国,直接越过萧司令,攻略下萧仲谋,从而达到嫁入萧家的目的。
然而,盛明珠都和萧仲谋出去了好几趟,萧仲谋仍旧是淡淡的,甚至还笑说,“婚事是家里订下的,盛家想效仿娥皇女英,也是我萧某人的福气。”
这话一出,把盛明珠气得不清。
之后萧仲谋再来,她也不上赶着往前凑,对他换了一副欲语还休却又矜持自爱的态度。
萧仲谋则对我毫无保留,说,“你盛家姊妹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我很期待,看你们谁能胜出。”
我面上流露出黯然受伤的神色,心底却觉得实在好笑。
婚事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拖着。
我回到申城已过了三个月,盛萧两家也恢复了来往,可除了萧仲谋偶尔来盛家坐坐,萧司令和萧夫人连一句准话也没有。
父亲怕萧家变卦,亲自探过萧家口风。
不知如何沟通,父亲以为是萧司令不悦盛家曾经亏待我。
因为许多年来,蔡秀琴与盛明珠母女,一个成了盛家女主人,一个成了盛家嫡出的大小姐。
申城根本无人知道,盛家还有我这么个人。
父亲决定在家里办宴会。
宴会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向和盛家来往的人家介绍我的存在。
毕竟,我靠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复旦,又是萧司令板上钉钉的儿媳妇,可不是要叫整个申城的人都好好认识认识。
继母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嘱咐,在捉襟见肘的家用中抽出钱来,大办这次宴会。
因为,他们早把盛家的家产给败光了。
现在急需和申城当权的萧司令联姻,才能借势在生意场上换回往日的富贵。
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一场宴会就想弥补,算盘打得真响。
办宴会,就要做礼服。
盛明珠有一衣柜的礼服,仍旧吵着要做新的。
而我根本无人理睬,继母随意丢了块破布给我。
几名裁缝围着盛明珠量尺寸,拿款式,取布料,好不殷勤。
继母在我面前三分发笑七分发狠,“明钰你要嫁到萧家了,今后有的是好段子好衣裳,不像我的明珠出了国,今后要做件衣服都难。”
回到了家中,父亲一看盛明珠做了整整三套洋装,非贵不取。
而我,仅仅抱着一卷颜色陈旧的布匹。
登时,父亲火气就上来了,对着继母的脸上啪地就甩了一巴掌。
“不亏是做妓子的出身,眼皮子就是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