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自杀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于是我穿着你生前最爱的裙子,带那群人来地狱见你。
凌晨我睁开眼睛,又看见了蹲在我身上的长发女鬼。
她一身白衣裙,脸色煞白,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缠着我的脖颈。她见我睁开眼睛缓缓咧开嘴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第三天了,这是我男朋友路峰死亡的第三天。自那日起,我每晚都会看见这个女鬼。
第一天晚上,我吓得肝胆欲裂,全凭本能地扔出去所有手能够得到的东西,可她扔在那一动不动。
我惊慌失措,苦苦挣扎,最后疲惫到睡着了。如果不是第二天发现摔碎的手机,我恐怕会把她当做一个梦。
第二个晚上,我紧闭双眼,身子发着抖。就在一瞬间,我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很么东西在靠近,如果她是活物的话,她的呼吸肯定早已喷在我的脸上。
我还是仍不住睁开双眼,看见了极为惊悚的画面。
她的脸和我的极近,鼻子碰着鼻子,全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惊吓过度,大叫一声,慌乱中按开了床头灯。
她消失了。
可我知道,她还在,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第三天晚上本来是开着灯睡觉的,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
我心脏狂跳,声音大的像要从我的胸膛中蹦出来,呼吸急促,看着她露出诡异微笑之后,全身血液逆流,僵在那仿佛挺尸。
我看着她越凑越近的脸,冷汗直流,绝望地闭上了眼,突然听见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后面的日子,我请了法师,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都毫无成效。
我依然每天都能看见她,现在不仅仅是晚上,白天也可以看见她。
每天都处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一连一个多星期,直到我发觉她好像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才陡然松懈下来,尽量忽视她。
有时候也会偷偷观察她在做什么,当我发现她在模仿我的行为时,惊骇异常。
而更让我觉得惊惧地是,她的锁骨下方有一只蝴蝶纹身。
不是普通蝴蝶,是一只帝蛾阴阳蝶,一种左翼是雌性,右翼是雄性,雌雄混合的蝴蝶。
丝丝寒意如有实体般悄然爬遍了我全身,形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
那只蝴蝶也像活了过来,直扑面门,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我如遭棒击,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或许用“他”更合适。
路峰的锁骨下就有一只帝蛾阴阳蝶。
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和我说这种蝴蝶无法飞行,只有六天寿命,和他一样。
他悲恸的眼神盯着残疾的双腿。我抱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他不要这么说,他一定能长命百岁。
路峰是一名篮球运动员,从小到大拿了许多奖,很优秀,当然这些我都是听他的父母说的,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由于攀岩摔断了双腿。
当我意识到眼前的鬼就是路峰的时候,除了惊恐之外,汹涌袭来地却是烈火般的怒意!
我仿佛忘了害怕,径直往他身上扑,就要去扯他身上的 白裙子,可我忘了他没有实体,怎么也抓不住。
怒火烧的我全身发热,眼眶通红,等我彻底冷静下来以后,发现公寓里早已一片狼藉,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简单收拾后,我开车去了路峰家,是他爸妈给我开的门。
我说梦见路峰了,想进他房间看看。路妈妈一边哭一边让我进去。
路峰的房间也是路峰自杀的现场。
上一次来是和他分享成为记者的喜悦,这次空荡荡的房间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我流下一滴泪来,在路爸路妈诧异的眼神中打开路峰的衣柜,发了狂似的翻着他的衣服。
终于,在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拉住我的时候,我找到了。
路爸路妈瞪大了双眼,由于惊讶嘴大张,不住的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举着手里的东西,步步紧逼,“这是什么?!”
手里赫然是一条白色连衣裙和一顶假发。
“这是什么?告诉我!这是什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把手里的东西用力朝着他们扔过去,我又回到了衣柜边,将里面的各式各样的女性衣物一股脑地往外扔。
我的理智消失殆尽,我边扔边吼,再也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
路爸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到客厅一根接一根猛抽着烟,不忍再看这场闹剧。
路妈瘫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嘶吼着哭叫对不起。
我的男朋友,有女装癖。
我不记得那天到底是怎么回的家,但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鬼影。
又过了半个月,我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一天,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约我见面。
电话是乔瑞恩打的,他一袭蓝西装,低调奢华,戴着金丝眼镜,十足的高冷禁欲。
他脱掉外套坐下来,里面是修身的白衬衫,只不过在左臂上系着黑纱。
我不禁嗤笑,“虚伪至极。”
他面色不虞,质问道:“你就是这种态度对待上司?”
“是前上司。”
他是我当记者那家报社的老板,就在路峰死的那天我离职了。
他和我表明了来意,这段时间由于出差都在国外,回国才知道路峰死了,他觉得死的很蹊跷。
“你怀疑他不是自杀?”
乔瑞恩沉默不语,眼睛却紧盯着我,宛如毒蛇。
我突然就笑了,“你怀疑我?可是那天……我明明和你在一起啊。”后半句话我故意说得很暧昧,甚至假意去摸他放在桌上的手。
他猛地抽回手,狠狠剜了我一眼。随即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那是少年时代的乔瑞恩和路峰,穿着校服抱着篮球,在夏日午后面向镜头笑的灿烂,我一时看的恍惚。
“这个人是不是你?”乔瑞恩指着照片角落藏在一棵树后的女孩问道。
我沉默不语。
他接着拿出了一沓照片,照片的主角都是乔瑞恩和路峰,从初中到大学,而每一张照片的角落都有同一个女生。
我捏紧了照片,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
“不说话也没关系,我调查了你,你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和我们同校,直到大学。而且我对比了你所有学生时代的照片,这个女孩就是你。”
我仿佛浑身赤裸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感到难以呼吸,一阵阵脑鸣让我听不清乔瑞恩还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地听见一些,我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再醒过来,就在医院了。
病床前没有一个人,我不禁松了口气,那种难言的压抑终于减少了些许。
乔瑞恩猜的没错,那个女孩确实是我,从初中起,我就偷偷地在暗处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看着乔瑞恩。
学生时代的乔瑞恩家世好长得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逃课打架都干,但他成绩好又大方,仍然深受老师和学生喜爱。
对于我这个孤儿来说,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这些,每天如何填饱肚子才是大事。
可当初二那天我被人堵在巷子里的时候,他单枪匹马闯进来救我,很显然他打不过那么多人,但他还是一直护着我,最后是路峰带着警察及时赶到才解了围。
那一天,我站在黑暗的巷子里看着巷子外路灯下的乔瑞恩,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那么剧烈,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之后,我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远远地看上一眼,直到大二的那一次篮球赛。
那次比赛,路峰拿了冠军,他们去完庆功宴回来的路上,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在接吻。
那一刻,回想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我悄然离开了他们的生活,或者说我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不再跟在他们身后。
再次相遇就是路峰摔断了腿。
由于当时的老板儿子跟人打架进了医院,那天我是去付医药费的,结果在路上不小心和另一对去医院看望儿子的夫妇发生了剐蹭,发现他们也是去医院,为了表示歉意我开车送了他们,到了地方我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路峰的父母。恐怕乔瑞恩会以为是我故意设计相遇,可人生永远都会超乎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