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我算着日子,立秋,白露,秋分……终于快到中秋了。
马上就能见到洛陟,我的心中不免忐忑。
街上的灯笼一家家挂起,中秋到了。
我提前吩咐了府里的厨子,要做些洛陟爱吃的菜。
为了快些见到洛陟,我早早地就到了城门迎接,左顾右盼都不见有人来。
忽然一匹骏马疾驰而过,险些将我撞倒,我骂骂咧咧地数落个没完,恍惚间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瘸子躲躲藏藏。
我正欲上前看个清楚,却听到有人喊我。“昭昭。”
我转身,是洛陟。
他瘦了许多,塞外尘土飞扬,看起来还有些沧桑,身形却还是傲然挺立的样子。
可我总觉得哪里奇怪,但转眼也抛之脑后了。
一路听他讲着路途奇遇,觉得格外有趣。我听着分外入迷,甚至想同他一起去塞外亲眼看一看大漠风光。
我与洛陟一同回了将军府,还特意命府里的厨子将一应菜式全部送了过去。
我精心准备的饭菜洛陟却没吃几口,我问他是否身体不适,他只说是吃惯了塞外的饭。接着便与洛淮一同离席。
我顿时茶饭不思,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便悄悄地跟了出去。
只见他与洛淮低声细语,面色凝重,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我若无其事地上前称有事请教支走了洛淮。之后好奇地问他们刚刚在说什么,洛陟的回答吞吞吐吐。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接着我便问他十六岁生辰时他送我的玉佩在哪里买的,我谎称不小心摔碎了要再去买一个。他随口答了个我从未听说过的铺子。
我思觉不妙,便借口公务离开了。
回到府中我躺在榻上思索良久,忽然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通过密道再次来到洞穴,喊来了所有探子,吩咐一定要找到那个瘸腿的乞丐。
我有预感,其中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为了尽快知晓真相,我一直在城里探查。可那个瘸子乞丐犹如人间蒸发销声匿迹。
为着这个,皇兄还训斥我有失身份,我也只得傻傻地笑着。
洛陟再赴边关,我没去送行。
已有月余,迟迟不见有乞丐的消息。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日日忧虑。
一个大活人,为何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在这期间,洛陟来了一封信,让我无需牵挂,还是那套老旧的说辞。
只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回信。
因为我知道一直与我往来书信的洛陟是假的。
十六岁生辰时,洛陟并未送我任何礼物。只有前几日在竹屋送我的那件裙子,我一直保存至今未损害一丝一毫。
我忽然想到之前在王府门前给我送信的小摊贩。他既然见过瘸子乞丐,那必然是在他常去的地方。便又派人去寻当初的小摊贩,结果只找到一具尸骨。
倒是摊贩的邻居告诉我们,他一直在城门口摆摊,除了回家平常哪也不去。
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联想起上一次见瘸子乞丐也是在城门口,更坚定了想法。
我不思朝政,日日守在城门,却未寻到一丝瘸子乞丐的身影。
若不是穿着华贵我怕是要被请到监牢里去了。
对呀!怎么会没有消息,一定是被关了起来。
我火急火燎地找到刑部,借着职务之便探查监牢。尚书程大人都亲自陪同。
我编了一套说辞,说有个乞丐瘸子盗窃我进贡陛下的贺礼,让他们帮我找找。
可监牢里并没有我要寻找的乞丐。
也罢,术业有专攻。此事还是要烦劳刑部多多费心了。
我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是要放下了。正要打道回府,管家带着宫里温嘉贵妃的密信前来找我。
信上说,各部军中将士联名上书,暗指皇兄偏心洛府与安西军。同样是整编军部,为何将特权与优待都给了他们。
而洛淮在朝堂哭诉,安西乃塞外戈壁,将士们更是风餐露宿。幸得陛下皇恩,将士们才能够日食饱饭,寒时衣暖。又称陛下应该一视同仁否则军心不稳,自愿上缴所有特权。
他这一通大义凛然的话将自己掩藏在委曲求全背后,使得皇兄对其他军部心生怨气。一怒之下收回了所有军部的自行节制权,统一听从洛淮指令。
我急急忙忙回到王府,快速翻看着这几日的奏折。朝中事态远比我想象中复杂。
一夜未眠,翌日上朝发现我在朝中大势已去。
若不是亲王之尊,我怕是要被这群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皇兄见我开始务政,下朝后慌张地将我喊去,“如今洛淮的势力连如日中天的周荆崔乾玉二人加起来都不可匹敌,我们要早做对策。”
我询问有何良策,皇兄在耳边轻语几句后,我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回到王府中便开始准备。
我吩咐管家将几封亲笔信一一送至宗室权贵手中,又亲自进宫向贵妃送了一份厚礼。
再回府时,发现程大人正在大堂等候。我想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尚书也没有客气,直接说到,乞丐的尸首在城门竹林东边的乱葬岗。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尚书的话如晴天霹雳,令我难以承受。我哭喊着狂奔了出去,抢过了路人的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我在乱葬岗翻动着那些腐烂的尸体,强忍着恶臭,却没有找到我想见的人。
不知找了多久,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尸堆上。万念俱灰之时,我看到竹林里人影攒动。顾不上麻木的双腿,追着就跑向了竹林。跑了一段,我停下了脚步。竟是我与洛陟碰面的竹屋。
我缓缓走向门口,希望推开门就能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可屋子里空无一人。
我强忍着眼泪触摸着屋子里的一切,比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多了不少物什。桌子茶碗,还有一床被褥。
我拿起杯子,杯盏还留有余温。房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镜子旁挂了一幅画像,是我唯一一次梳妆打扮的样子。
我盯着这幅画刹那间泪如泉涌。
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不知我哭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出现。临走时将一块玉牌放到了桌子上。我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希望这块玉牌可以帮助他。
我一步三回头地一遍遍看着竹屋直至被丛林淹没,失魂落魄地回了城。
路过望月楼时,我派人拿着另一块玉牌交代了些事情。让他们找到拿着圆月牌的人并听从他的命令。
从城外回来,我只觉好似背了十方青铜鼎,累得喘不过气来。
我瘫软地躺在床上,任凭他们呼喊也不做理会,整整昏睡了两日。
等我养好精神上朝时,特意将寻常用的木质朝板换成了皇兄钦赐的大玉圭。这大玉圭非同寻常,上面环刻着龙纹。原先捧着洛淮的文武百官也有些开始奉承我。皇兄被我的做派气得直接退朝。
晚间我在府中宴请宾客,请的宫廷御厨,用的是玉碟金瓷,海量的金子花之如流水。
天下文人在我府中畅谈古今。为了做足姿态,我放下豪言,请所有有志之士在京中畅饮三日,一切开销由王府承担。
皇兄听闻此事,再不临朝,还斥责我心怀不轨。
而我偏偏又不知分寸,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一点也没有将天子威严放在眼里。
如今朝野上下,为我号令,莫敢不从。
王府富可敌国,财宝更是数之不尽。即使洛淮权势滔天,可他给不了那些朝臣奢靡的生活。
洛淮也连着三天没有上朝。
在第四日下朝后,我摆足了阵仗,乘着天子仪驾去了将军府,亲自请洛淮上朝。
我在他府中相谈甚欢,至晚方归。
谁也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上朝时,洛淮在我身边为我鞍前马后。
皇兄依旧没有上朝,公公来报时身上带着一股药味,甚是难闻。这不免让朝中众臣有所揣测,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正准备请众臣退朝,公公却发话了,“皇上有旨,三月初一在灵南山进行游猎,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一同参加。一应事宜由明王代为负责。”
我率先发话,“臣等谨遵圣意。”大臣们唯我是从,将公公气得拂袖而去。
下朝后我与洛淮一同回了将军,把酒言欢,谈论着游猎事宜,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