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我不是她。”
青霜剑在月光下泛起寒光，冰冷的除了这荒凉的大殿，还有我的心。
我拿剑指着站在我面前裴元，神情冷漠，眼里的憎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除却巫山非云也。
好一个除去巫山非云也。
腊月将至，柳州处处被白雪覆盖，萧瑟的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阿晋，好冷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哆哆嗦嗦地哈气取暖，询问着身旁的男子。他倒是一点也不冷，神色淡然地挑选着铺子上的猪肉，说要亲自给我做好吃的。
明明是摄政王，还要亲自出来买菜，还真是接地气，出来就算了，这么冷的天还非要把我也带上。
我看着他的侧脸，默默吐槽着。
“你这般怕冷，素日里让玉兰给你熬的补药又不肯喝，这叫本王如何是好？”
切。
我自知理亏，便只撇了撇嘴，没再开口。
已经三年了啊，被阿晋带回家居然已经三年了。
我抬头望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发呆，思绪渐渐飘远。
还记得三年前我只是个沿街乞讨的小流浪，没有父亲和母亲，每天只能被那些比我大的流浪汉欺负，常常吃不饱，还要受人排挤，连个不透风的地方都睡不了。
那天有个喝醉了酒的疯子见我睡着，便要占我便宜，我吓得缩在角落里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大喊救命，好在阿晋及时出现，将我救下。
他见我可怜，便带回府里养着，第一次进王府时，我被那高大雄伟的建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在他告诉我他是当今的摄政王裴元时，我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才不过将将而立。
他见我这小模样有些有趣，于是也不嫌弃地摸摸我脏乱的脑袋让我以后唤他阿晋，还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如卿，说我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自打我进府后，时常听人说阿晋他从不对人轻言轻语，除了我，还说我是他圈养着的小媳妇，等到及笄就要嫁给他。
我也曾问过阿晋这些话是真是假，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算算时间，也快到我及笄的日子了，阿晋他，真的会娶我吗？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裴元付完款后见我呆愣在原地，便伸出手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热的发烫，忙摇摇头说没什么。
裴元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再多问，领着我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阿晋你为什么不娶妻啊？像你这个年纪的王爷不应该有好几房妻妾了么？”
我站在灶台旁看着裴元做饭，一边往嘴里丢红枣，一边饶有兴趣地问。
他瞥了我一眼，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回复道：
“本王等你长大呢，怎么，嫌本王老啊？”
油嘴滑舌不要脸。
我羞得脸红，忙锤他一拳，便跑走了。
我走在府中的湖边，手指缠着衣角，苦苦思索着。
三年以来，阿晋待我自然是极好极好的，不管我多无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我见过他对下人发火的样子，可怕极了，可是就算我不小心打碎了他最最最珍爱的琉璃花盏，他也未曾责怪过我一句，反而担心我受伤。
可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算不算得上心悦我，因为阿晋仿佛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起伏，我总感觉与他没有那般亲密。
戏文里说，心悦一个人，是会因为他吃不下睡不好，他开心时自己就开心，不开心时自己也会不开心。
我对阿晋的喜欢便是如此，有时他去上朝我见不到他，就算我最爱吃的酥酪摆在面前，我也是吃不下的。
哎呀，烦死了，臭阿晋，表现得也不明显一点。
我气恼地拿起脚边的石子，用力向湖里甩去，结果一个没站稳，失足跌进了湖里。
腊月寒冬，湖水冷得刺骨，我虽会水，却因太冷四肢僵得划不动。只能大声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
早知道不跑这么远了，好冷啊，阿晋……
喊了一会并没有人来，我感觉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再没有力气扑腾，我逐渐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许卿卿靠近湖边吗？你们怎么听的话，就这么照顾卿卿的？她要出事，本王饶不了你们。”
再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了我的房间里，裴元在一旁发火，下面跪着乌泱泱一大群人，全都惊恐地垂着头，安静如鸡。
“阿晋……”
我摸了摸脑袋，无力地唤了声阿晋。
裴元见我醒了，忙过来坐下，摸摸我的脑袋，满眼都是担心，和刚才浑身煞气的他判若两人。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我握住阿晋的手，虚弱的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裴元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他轻轻将我扶起，靠在他的胸膛，然后接过了玉兰手里的汤药，一口一口地喂我吃下去。
“唔……好苦啊，我不要吃了。”
汤药的苦味在嘴里炸开，灌满了整个口腔，苦的我眼泪汪汪的。
可裴元像是没听见似的，沉默地一口一口继续喂。
我苦的受不了，开始抗拒他的投喂，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手里的勺子撞在地上碎掉了。
“咚——”
裴元用力地将碗拍在我床边的小桌上，声音大得吓人，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此时的他不似平时一般眉眼含笑，而是充满了凶狠和戾气。
“阿晋……”
我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为什么要去湖边，为什么？你不会水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本王身边要跑去湖边你说啊？”
裴元不知怎么了，突然情绪激动，掐着我的脸就是一顿吼，他的力道不小，我疼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你弄疼我了，阿晋。你弄疼我了！”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好似才清醒过来，掐着我的力道小了些，我便趁机挣脱出来。
“对不起，卿卿，我没控制好情绪，疼不疼啊，让我看看。”
说罢他又向我伸出手来，我被他这个样子吓得不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裴元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
“卿卿，对不起，你打我吧，别生气好不好？”
我捂着脸赌气，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不愿理他，裴元默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嘱咐玉兰喂我吃药，离开了。
待他走后，我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他离开的方向发呆，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的。
“玉兰，阿晋他是不是生我气了，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玉兰心疼地拿出手帕替我拭泪，安慰我说：
“怎么会呢，全府上下哪个不知晓，王爷待小姐你啊是顶好顶好的，只是小姐你这般不小心跌到湖里，还不肯喝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王爷定是要伤心坏了。小姐你就别多想了，王爷是太着急了而已。”
我深觉她说的对，便抹了把眼泪，让玉兰把药端来我喝。
一会去和阿晋道个歉吧。
我被苦的眉头紧皱，心里暗暗下决心。
和裴元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他每每心情不愉悦的时候都会去书房坐着发呆，案几上定会摆一盘玫瑰花糕。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喜欢玫瑰花糕，但只要阿晋喜欢，我就会给他做。
忙碌了一个半时辰，可算把玫瑰花糕做出来了。
“好香啊。”
我看着刚出锅的玫瑰花糕，心想阿晋定会欢喜，于是心情也好了不少，哼着歌将它装进小食盒里，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提着去书房寻裴元了。
“阿晋，我进来咯。”
我敲了敲书房的门，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收拾书卷的声音。
阿晋在忙吗，那要不我待会再来。
我犹豫着，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裴元站在我的面前，原本束起的发不知何时被他解开，有一丝凌乱，他的眼圈发红，看起来好像刚刚哭过一样。
是因为我吗……
我见他这破碎模样，自责又心疼，忙举起手里的食盒笑盈盈地说：
“平时都是你给我做好吃的，今天我给你做一回，快来尝尝。”
裴元将我迎进书房，顺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