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他一路赶考，那穷书生终成了状元郎。
而我死在了他要我凤冠霞披的那夜。
重生醒来，我发现自己的灵魂飘荡人间。
身体却被我陪姜郎赶考路上救起的姑娘霸占。
她学着我的样子，唤我的心上人一声姜郎。
殊不知，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是这具身体的宿命。
蓁蓁住在我身体里已有月余。
她悠然自得的使用着我的身体，仿佛本身就属于她一样。
上一世她派人羞辱我，手持匕首插进我的胸口，将我抽筋扒皮。
声音娇俏命我去死：「区区花妖，也配得到爱么？」
如今我的魂魄飘荡在她身边。
看着重生后的她坐在姜霈身旁。
前世我就是在这个位置为他磨墨。
如今磨墨的人还在。
心却换了。
「咳咳......」
女子柔弱的轻咳骤然。
眉头微蹙，半掩着姣好而疲惫的面庞。
等待姜郎抬头关心的目的欲盖弥彰。
果然，姜郎提笔又落笔。
漆黑的眸光缱绻，写尽关心。
「病还没好么？怎么不告诉我？」
蓁蓁轻轻哽咽，那对好看的泪眼里波光粼粼。
我方知为何姜郎总说我的眸子好美。
原来自己看了也会心动一刹。
「我怕说了你会担心，误了赶考。」
她正说着，泪就扑簌簌落下。
软着身子朝姜郎靠近，投入他怀中。
我看着那张属于我的脸缓缓贴近姜郎的唇。
心中发急，试图喝止住她。
「不要！你别这样！」
我尖叫起来。
原来就算是自己的脸，我也会吃醋的。
姜霈自然听不见我的声音。
蓁蓁嘴角勾起，余光瞥向我，肆意又嚣张。
纤细的手指暧昧地抚摸姜郎的下巴。
红唇贴上了他的唇瓣。
「蓁蓁！你看得见我是不是？」
「蓁蓁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我拼命冲上前去，试图将自己的躯体同姜郎拉开。
可是手一次又一次穿过他们纠缠的身体。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那个不属于我的灵魂热吻。
我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那个女人放肆地和他相拥，纤纤玉手在他结实的胸膛游离。
情到深处，姜郎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行，瑶瑶。」
蓁蓁嫩白的手臂被攥得泛红，吃痛地皱了皱眉。
「为夫先去给你煎药。」
他温柔地在我的脸上吻下。
收起案上的书卷，他风度翩翩的背影远去。
「瑶姐姐，你怎么这般狼狈。」
蓁蓁的声音还有些娇软，似乎还在沉溺方才的热吻中。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弄乱的衣裳。
看向我的眼里，满是上位者的挑衅。
「你是故意的？」
「你不许用我的身体靠近他！」
我竟以为自己还有说话的余地，要她把身体还给我。
殊不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是啊，是我在大婚之夜杀死你的哦。」
「姐姐，这一世你就在一旁好好欣赏姜哥哥对这副身体的宠爱吧。」
她扭动婀娜的身姿，也向厨房走去。
嘴上还唤着姜郎的名字。
我笑她痴傻。
这副身子注定会在姜霈考取状元后殒命。
她杀与不杀，我都得死。
因为前世姜霈的功名，是我用毕生命数换来的。
姜郎为她准备的药，被她尽数倒在窗外。
蓁蓁前世便不喜喝药。
我猜想她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
那时我寻十里药铺为了治她疟疾。
她也是随手打翻。
又转头哭着拉住姜霈衣袖。
「姜哥哥，蓁蓁不喜欢药。求求你让姐姐别给我煮这么难喝的药了。」
她不知我一路上淋了多少雨。
只为她病情好转。
记忆中姜霈眸光沉沉。
并没有答应她。
而是告诉她良药苦口利于病。
盯着她把药喝完。
前一世姜霈说我既然留她在身边，她还这般无理取闹。
就不应该这样宠着她。
我本怜她孤苦无依。
却不知她早对姜郎暗生情愫。
「瑶瑶？怎么把药倒掉了？是药太苦么？」
思绪被姜霈的声音拉回。
他不知何时进房，怔怔地望着我。
而那个「我」正趴在窗边。
药碗还下叩着端在窗外。
见到姜霈，她立刻咳嗽不止。
「姜郎，我不知为何，一闻到药味就犯呕。」
「这药还是别煮了吧。」
说着，她捂住惨白的胸口。
面靥惨淡，泪光点点，惹人心生涟漪。
姜霈轻抚她似愁非愁的眉尖。
双目凝睇良久。
「不行，我去给你加点糖。」
「风寒不能烙下病根。」
他眼中含笑，语气温柔。
可我不知为何感觉脊背发凉。
说不出姜霈哪里变了。
他走后，蓁蓁又恢复高傲模样。
「哼，姜哥哥对这身子倒是心疼得很。」
「竟能寻来这么名贵的药。」
她敞开轩窗，任凭寒风刺骨，灌入这具单薄的身体。
最后风寒未愈，还发烧不止。
蓁蓁分外享受姜霈的照料。
总会在姜霈来时缠上他身体。
在他耳边娇软地唤着姜郎。
姜霈总会推开她，柔声哄她喝药。
无论她多么娇柔，他都不多有接触。
「贱人，他不是爱你么？」
「我都这样了为何还不肯碰我！」
几次遭到拒绝。
蓁蓁咬牙切齿地问我。
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深深嵌入嫩肉，白皙的手上鲜血淋漓。
我不理她。
姜霈确实奇怪。
他对蓁蓁的眼神看似温柔。
眼底却暗隐不易察觉的淡漠。
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赶考路上蓁蓁一下子头晕，一下子犯呕。
耽误了不少行程。
好在此前我和姜霈走得快。
如今只剩月余路程。
「姜郎……我好难受……」
路过月牙镇，蓁蓁突然又开始犯病。
「那我们在这里歇歇。」
马蹄声渐停。
姜霈小心翼翼抱她下车。
两人在月牙客栈留宿。
这里是我们前世救下蓁蓁的地方。
那天暴雨如注。
我远远看见滔滔河水里有人被冲上岸边。
若是凡人之躯，断然难以救活奄奄一息的她。
可我是只千年花妖。
我耗费百年修为将她从鬼门关拉回。
哪知她醒后，竟对姜霈心生情愫。
她毫不遮掩对姜霈的爱恋。
年轻貌美的她面对姜霈。
时而紧张羞赧，时而又扭扭捏捏地唤他一声「姜哥哥」。
姜霈每次对她的殷勤只是礼貌回应一句。
「姑娘请自重。」
这天夜深露重。
蓁蓁在姜霈的汤里下了蒙汗药。
我魂魄飘荡，什么也做不了。
问她要做什么。
她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推门走出客栈，示意我跟上。
一人一鬼借月色绕过客栈和滚滚河水。
走到一家酒楼下。
屋外桑皮灯笼光线忽明忽暗。
远处打几声鸡鸣。
可怖骇人。
暗黄灯光下，坐着一道人影。
那是蓁蓁的原身。
少女漆黑眸子中看不出一丝活力。
纤长的脖颈弯曲成病态的弧度。
像只垂死的黑天鹅。
苍白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是朵干涸枯萎又异常存活的娇花。
行尸走肉般活着。
噗呲——
刹那间，液体迸溅！
灯笼血红染。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蓁蓁。
她手持匕首。
狠厉而迅速地扎进她的原身——
「你疯了吗？那是你自己！」
我顿时感到恶心。
烛光摇曳。
蓁蓁猩红的眸子看着原身瘫倒在地。
娇花照水般的面上溅着血痕。
她不紧不慢擦拭着脸上温热的血迹。
转身轻蔑而又冷漠地看向我。
「我知道。」
这一世，蓁蓁用禁术重生在我的身体里。
而她自己身体少了三魂七魄。
早已没了用处。
「我如今很喜欢你这副妖身，她的存在只会妨碍我。」
她低笑着。
朝月牙客栈走回，脚步轻快。
随意洗漱后，她宽衣解带。
在昏睡的姜霈身边躺下。
节骨分明的手指抚摸他的脸。
她伏在他胸口细语。
「姜哥哥，蓁蓁把身体都献给你了……」
姜霈梦中微微皱眉。
推开她，翻了个身。
「姜郎，你在想什么？」
杀死原身后的蓁蓁所幸也不装病了。
姜霈从不苛待她。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晕。
两弯柳眉似喜非喜。
安分地陪在他身边数日。
姜霈近日频频梦魇。
醒来便对着我在的方向发呆。
若不是他眼神游离。
我都要以为他看得见我。
「没事，只是有些想念故人。」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故人？」
姜霈这才回过神来。
抬手揉了揉我顺滑的乌发。
轻笑道。
「很久之前认识的人了，最近总是梦见。」
「她被人偷了东西，死得凄惨。」
「若我他日入朝为官，一定为她讨回公道。」
蓁蓁一听，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