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家之前，奶奶一直说有东西缠着她。
我们一直认为是她有点老年痴呆了，索性轮流陪护。
就在她状态好转很多之后，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奶奶在昨天不小心摔死了。
而我离开家还不到十天。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走在巷子里准备打卡重庆的巷巷火锅。
“贾柒，你赶紧回来，你奶奶没了。”
“嗯？什么奶奶没了，奶奶去哪了？”
听到这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了一句。
“你奶奶没了！赶快回来！”
大伯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挂掉电话。
我反应过来，在我们那里人去世就会说没了。
奶奶死了！
我不可置信，以为大伯在和我开玩笑。
“至于打电话过来给我开个玩笑嘛。”
我始终不相信，又拨打了婶婶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哭声。
“婶，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我的心开始狂跳。
“贾柒，你赶紧回来吧！你奶奶没了！”
轰！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离开家不到十天。
离开的时候还嘱咐我要好好工作，早点成家要给我带娃的奶奶没了。
明明我走的时候奶奶身体还很健朗。
明明她还答应我要看着我成家立业的。
怎么就摔倒了？
怎么就这么摔死了？
最快的航班要凌晨一点。
我只能颤抖着手买下票。
收拾行李，马不停蹄的来到机场。
赶回老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刚踏进家门口的巷子里。
就听到嘈杂的声音。
我匆忙的步履忽然顿住。
近乡情更怯！
我到现在脑袋还是发蒙的。
转个弯，我远远的看见一口红色的棺材。
旁边放着一张桌子，奶奶的遗照就摆在那里。
两侧的香就这么袅袅的飘着。
周遭的人好像全部被这股烟包围定格。
我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步。
“贾柒，怎么不进来！”
大伯先发现了我，走过来招呼我进去。
我拎着行李走进去，绕过奶奶的棺材走进房间。
我不敢面对从小带我到大的奶奶，就躺在一墙之隔的棺材里。
我默默地流着泪，喉咙哽咽到说不出话。
“快出来给你奶奶上柱香。”
大伯走进来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别太难过。
“好好送送你奶奶。”
听言，我擦擦脸上的泪，红着眼眶走出去。
棺材是红色的，很薄，像是纸糊的。
“怎么不用冰棺？”我跪在地上磕完头问。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联系。
还好这两天忽然降温了。
应该能撑到吊唁结束。”
大伯一脸沉痛的回答。
我没再纠结这一点，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拉过正在招待客人的叔叔。
“奶奶怎么好好的会摔倒？”
听说是叔叔先发现奶奶摔倒的。
“好像是要拿什么东西，那天我们都不在家。
我去帮一个亲戚修房子去了，你大伯也出去干活了。
你婶婶身体有点问题，去看病了。
等我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奶奶躺在地上。
已经出气多吸气少。
骨头断了，戳破内脏。
没多久就走了。”
我很生气。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商量留在家里的？
所有事情都要赶在一天做完？”
叔叔见状，满脸愧疚。
“大侄子，这事怪我们。
当时居然都以为家里会留一个人下来的。
结果谁都不在家。
要是我早点发现，妈也不至于会走。”
说完也开始哭起来。
我们这边的响动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一个大伯娘走过来劝。
“贾柒，你们也别太伤心。
老太太岁数到了。
这样走也算是心疼你们。
不用到时候去医院吊着。
也算是老去的，开心点。
不然人家会笑话的。”
我倒是不知道，老人家走了。
家里人太伤心还能被人笑话。
这话才是天大的笑话。
但我不想在奶奶的葬礼上闹事。
红着眼坐在奶奶棺材旁边。
奶奶的遗容是被毛巾盖着的。
大家可以掀开毛巾瞻仰遗容。
我不敢。
我不想承认奶奶已经走了。
即使她的遗体就躺在这里。
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梦醒了，会有人告诉我。
奶奶没死。
其实我是奶奶捡来的孤儿。
户口是在奶奶的名下。
说是奶奶的孙子，倒不如说是她的儿子。
我是被她当儿子养大的。
因为大伯叔叔们都不想抚养我这么个多出来的外家人。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赶紧成家立业，把奶奶接出去住。
可奶奶没等来我的报答，就走了。
我开始回忆之前奶奶和我说的话。
“阿柒，有东西跟着我！”
“阿柒，那里有小孩，就趴在我脚上！”
“阿柒，我不敢睡觉，有人要害我。”
“阿柒啊，怎么这么吵啊？
怎么有这么多鸟在我旁边叽叽喳喳的叫。
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阿柒，我好痛啊，你不知道的痛。”
“阿柒，走之前给我洗个头吧，我头疼，我洗不动了。”
“阿柒，再给我剪个头吧。我懒得梳头了”
“阿柒，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奶奶还想看看你老婆呢！”
在我走之前，奶奶拉着我说了好多话。
还给我了一把钥匙。
因为她说的话一直都前言不搭后语。
我理所当然的把它归结于。
奶奶好像得了老年痴呆！
所以我从来没在意，也没仔细问，只是敷衍的应着。
现在想想，好像这件事总带着一丝诡异。
按照这里的规矩。
奶奶要停灵七天，现在是第三天。
每个本家人都要守夜，今晚是大伯。
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床上。
疲惫感涌来，我很快睡着。
我做梦了。
梦里有奶奶。
奶奶躺在她的摇椅上，晃动着椅子。
对着我招手。
“阿柒，来，到奶奶这里来。”
我走过去，蹲在她脚旁。
她摸着我的脸，说。
“阿柒，别伤心，奶奶还没死呢！
只是你看着以为我死了。
过不了几天奶奶就会来找你的。
别伤心，我的乖孙。”
我把脸埋进她长满皱纹的手，应道。
“好，奶奶，你知道的，我还没结婚。
你答应过我的，要看着我结婚的。”
我甚至能闻到奶奶身上淡淡的老人味。
不够好闻，但很踏实。
我好开心。
原来他们在骗我。
奶奶根本没有死。
“贾柒，贾柒，醒醒”
叔叔推醒正在做梦的我。
“六点多了，快起来张罗，你这两天负责招待客人。
还有亲戚陆续从远地赶过来呢。”
我揉揉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原来刚刚的美梦是假的。
一切回到原点。
我没说什么，麻利的收拾好自己，下去帮忙。
在来来往往的客人里面穿梭。
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在这期间还来了一大帮人。
是一群丧事吹唢呐，放音乐的人。
奶奶信奉的是佛教。
所以这几天晚上会有佛教徒来念经文，一起追悼。
晚上，我坐在众多佛教徒里。
听着他们念经，脑袋放空。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我。
并不信奉有往生这一说法。
但我希望奶奶有往生。
所以我跟着念。
“别念！”
我刚念一句，就忽然听到一声叫。
我抬头看，大家都低着头看手里的经文。
嘴里念念有词。
我把目光投向奶奶的棺材。
没有动静。
但那张遗照上的眼睛和我对视。
我发现照片旁边的两炷香燃的很快。
那些烟气全往这些人身上散。
唯独我没有。
我以为自己因为伤心过度产生错觉。
但鬼使神差下，我没有继续念。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陆续都走了。
今晚是我守夜。
我呆呆地坐在奶奶的棺材边。
从回来到现在我也不敢细看奶奶的遗体。
其实也看不了什么，她被好几床棉被紧紧裹住。
依稀能看见奶奶身上穿的寿衣。
我想，这估计是她今年第一次舍得穿的新衣服。
今晚是第四天。
现在是四月底，天气已经热到穿短袖了。
好在这几天温度比较低。
我想凑近看看，但一阵风过来。
我闻到了淡淡的尸臭。
尸臭是一种很奇怪的气味。
那种气体好像能让人中毒的感觉。
直冲大脑，且经久不散。
味道是从奶奶身上传过来的。
其实直到现在。
我才不得不承认奶奶已经走了的事实。
之前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仅此而已。
我的大脑是不接受的。
我凑近棺材。
像疯了一样的闻着奶奶身上散发的腐臭味。
然后开始失声痛哭。
把这几天游离在外的状态拉回来。
发泄自己的情绪。
“别哭！”
又是之前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