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独居的残疾人。
我的左腿是假肢。
这天我很晚才下班，回家换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我出门之前都习惯把鞋尾冲着门口摆放，方便我回家穿鞋。
可我刚才换鞋的时候却是鞋尖正对我。
有人来过我家里，还穿了我的鞋。
是谁？
我坐在工位上正努力画图，旁边突然有人推了推我。
我回头，是老袁。
老袁和我是土木系的大学同学，我俩是大四那年在工地实习的时候认识的。
因为我是残疾人，所以老袁很照顾我。
老袁先神秘兮兮地朝我勾了勾手，然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茶水间了。
我了然。
我先画了会图，然后才拄着拐去茶水间。
老袁抽着烟，见我来了连忙把烟掐了「你咋才来？」
我白他一眼「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我俩一块进茶水间是吧？掩人耳目懂不懂？」
老袁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想的周到啊，那什么，咱们先说正事。」
他先出去看了看，见附近没什么人才低声和我说「咱们系有个学弟，今年毕业想进咱们公司，想请你帮他做个毕设，价钱好说。」
我瞥他一眼「这人你查清楚没有，可不可靠？咱们公司管的严，一旦发现这种事咱们三个都要完蛋。」
「你还不信我？咱俩这配合多少次了我哪回失手过？」
这倒是。
我经常帮一些土木系的大学生做毕业设计，俗称枪手。
因为价格实惠质量也不错，所以我的生意不少。
不过我能做这个主要还是因为老袁，他带我入的这行，不然我压根不知道枪手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我和老袁合作的多了，他就专管人脉，负责帮忙牵线，我只管画图。
这么久了没失过手。
我接了杯水「行，三天后我交给你，价格你定。」
过了两个月，公司新来了一个毕业生，长的眉清目秀，工位就在我对面。
他笑着朝我打招呼「你就是柯瑜姐吧，我叫林奚，以后还请多关照。」
我应了一声，瞥了眼旁边的老袁，老袁冲我点头。
原来他就是那个本系的学弟。
中午下班，林奚很自觉地跟着我和老袁去食堂吃饭，他看到我行动不便很殷勤地帮我打饭。
吃饭的时候我对林奚说「你没必要帮我打饭，我可以自己来。」
林奚睁大眼睛「那怎么行？柯瑜姐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帮你打饭算什么。」
我淡淡道「你也付钱了，银货两讫。」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那我跟着柯瑜姐学东西也行，我学东西很快的。」
老袁原本专心致志地低头吃饭，听到这一句好像想到什么，应和说「你是师姐，带带他也没事。」
我看了他一眼，勉强答应了。
我猜老袁是想发展第二个枪手，毕竟我一个人精力有限，有的时候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错失很多单子。
多加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赚的钱变多不说还能有更多的选择，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就是了。
但老袁已经很照顾我了，这种事我也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
我今天很晚才下班，下班的时候已经没有地铁了。
林奚送我回得家，路上他问我「今天怎么没见袁哥？」
「他有事请假了。」
林奚表示了解后也没多问。
没多久就到我家楼下了，我和他道了谢就准备下车回家。
谁知道林奚突然笑着说「柯瑜姐，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瞬间垮了脸表示不可置信「不是吧？你真不打算请我坐坐？」
我有些犹豫。
按理说他送我回家我应该请人上去坐坐的，但我又不太喜欢陌生人进我家，所以我有些犹豫。
「好啦好啦，和你开玩笑的，你快回家吧。」
我谢过之后转身下车回家。
在家门口我随手抽走了门口的小广告，揉巴揉巴放在上衣口袋里，开门进家。
洗完澡以后我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
新闻报道一个年轻的独居女孩在回家的途中不幸失踪，警方正努力寻找。
我看着屏幕上失踪女孩的父母撕心裂肺地哭着，跪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无助和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没了食欲。
我把碗筷收好放进厨房，却看见林奚的车还停在我家楼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喜欢我？
还是在监视我？
深夜，我猛然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
我做噩梦了。
确切的说不是噩梦，是现实又回到了我的梦境里。
我又梦见我出车祸的那一年，我浑身是血躺在舞蹈室不远处，我想张嘴呼救可是却说不出话。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不省人事。
等我再睁眼时已经在医院了。
面前是满脸愧疚的父母。
母亲哭的泣不成声，一个劲地埋怨自己为什么不亲自送我去舞蹈室。
父亲沉默不语，可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疲态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愧疚与自责。
过了片刻我才知道我左腿没了。
我当时心如死灰地望着天花板想，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撞死呢？
回了回神，我熟练地摸向旁边的拐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或许是睡前看的新闻给了我心理暗示，所以晚上才会又梦见这件事。
我轻轻放下水杯，回卧室继续睡觉了。
这种悲惨的事已经发生了，但好在也过去了。
而且我现在过的很好，有工作，也不差钱，还有老袁这个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同事都在讨论昨晚的新闻，还有些人很隐晦地看了看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
林奚这个时候站在我面前和我打招呼，同时也隔绝了同事们的目光。
我轻声道谢。
林奚笑着对我说「不用管他们，他们可能是在担心你。」
我有点疑惑，担心我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看昨天晚上那个失踪女孩的新闻了吗？」
我点头。
林奚继续说「刚新闻报导在郊区找到了女孩的一点血迹，可除了这个再没别的了，而且女孩已经失踪两天了。」
我更疑惑「虽然我比较同情她，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女孩才毕业，是独居女性，更重要的是，她是聋哑人。」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年轻女性，独居，残疾。
我毕业才一年，自己一个人住，我左腿是假肢。
想通了这个我有点无语，我觉得这些人真是想多了。
我有点无奈「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只是碰巧而已。」
林奚听我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嗨，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自己想多了。」
我好笑地摇摇头，回自己工位上继续工作了。
老袁这时候卡着点风风火火到自己工位上，主管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毕竟老袁也没迟到。
我递给老袁一块面包「你下次就不能早起个两分钟的，主管看你那眼神都快把你吃了。」
老袁狼吞虎咽「早起对我来说太痛苦了，我宁可顶着主管吃人的眼神也要多睡两分钟。」
我白他一眼。
林奚羡慕说「柯瑜姐你和袁哥感情真好，你们认识多久了呀？」
老袁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我俩实习的时候认识的，快两年了吧。」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林奚，我老觉得他这话问的怪怪的。
好像从昨天他送我回家开始，我就觉得林奚有点奇怪了。
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我这个部门未来一个月都要加班加点地工作了。
老袁和林奚是别的部门的，所以他俩都不用加班。
夜晚，我伸了个懒腰，一看表都已经十点半了。
我叹口气，收拾收拾拿上电脑准备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带回家做。
刚出公司门我就看见林奚了。
「柯瑜姐！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想了想，还是上了林奚的车。
车上林奚顺手给我递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柯瑜姐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个给你吃，别饿坏了。」
我想说不用，可林奚好像看出来了「就一个煎饼果子你也要和我客气啊？」
我只能接过。
尝了一口我对林奚说「味道很不错，谢谢你。」
「和我你客气什么呀柯瑜姐。」
没多久就到我家楼下，这次我犹豫了一会问林奚「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林奚一脸惊喜「好呀。」
然后他跟我进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