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某天却捡到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侍卫。
自此以后,我每天都在求他不要惹事,可他却反问我为什么这么害怕?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又不受宠啊!
他恍然大悟,用最平淡的样子说出了最可怕的话,
“那便除掉那个让殿下害怕的人好了。”
我自小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因为我的母妃不受宠,连带着我也不受宠。
刚一及笄,我便被父皇打发到了公主府,赐封号端静。
公主府建得偏僻,虽比不上其他公主府华贵大气,但住下四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不受宠的公主是要有自知之明的,比如我。
我就从不去和其他公主争抢,只盼着哪天等父皇指给我个驸马,老老实实成亲过日子就好。
可我的侍卫却偏生反骨。
若说我是胆小如鼠,那么他就是胆大包天。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我坐在凉亭下边发呆。
刚才管家来报,说府里的钱又不够了,愁得很。
“您就不该把他买回来!”
芽芽端了一簸箕干豆角晾在院里,斜了薛俭一眼。
薛俭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这话不能这么说,要是那内务府太监少扣点,钱还是够的。”我挠了挠头,日常打圆场。
芽芽哼了一声,气呼呼道:“那他还吃得可多,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
啊,这是事实,无法反驳。
我正想着如何才能堵住芽芽的一张利嘴,薛俭却突然说话了。
“殿下讨厌那个内务府的太监?”
我想了想,诚恳地点点头。
毕竟谁会喜欢克扣自己银钱的人呢?
薛俭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再没了下文。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我发现我真是看不懂他。
每月初是内务府派人送月俸过来的日子,以往是由一位黄公公送来,不知今日怎么回事,送月俸的是一位李公公。
这该不会是父皇在暗中警示我吧?
我忍不住开始胡乱猜测。
没办法,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母妃死得早,又无家族帮扶,做事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公公跑了一趟也没喝个茶,这点心意还望公公收下。”我照常塞了一个红包到这太监手里,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不知以前那位黄公公去了哪里?”
李公公收了红包,喜笑颜开,然后悄声道:“咳,别提了,说出来怕污了殿下的耳,那家伙……死啦!”
死了?!
我心下一惊,直到那姓李的太监走远了才敢呼出气来。
“听到了吗?薛俭,姓黄的太监死了。”我心下暗喜,直叹恶有恶报。
薛俭仍顶着一张面瘫脸回我:“殿下高兴就好。”
姓黄的死了,那月俸自然也没被克扣。
我狠狠心拿了钱,带着芽芽、薛俭、老管家和厨娘上了一回醉仙楼。
如芽芽所说,薛俭是我买回来的。
府里缺个能干粗活的人,我便去了人市花了几十两银子将他买了回来。
他就像个木头!
这是芽芽的原话,她颇为嫌弃,觉得我这钱花得不值。
我倒是觉得薛俭挺好的,要是再像芽芽一样,我耳朵都要被吵聋。
“殿下小心。”薛俭走在我身边,一伸手拦住了企图乞讨的乞丐。
我停下了脚步,从荷包里拿出了几枚铜钱,放到了乞丐破旧的碗里。
薛俭似乎有些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世道艰难,能帮则帮。”我小声解释。
他语气平淡:“上位者沉迷后宫,怠误朝政,呜……”
“你疯啦!”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忙朝四周看了看,心有余悸道,“妄议圣上可是要杀头的!”
薛俭垂下眼睑,拨开了我的手。
“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你不怕死我还怕呢!”我气得不行。
薛俭点点头,闭紧了嘴。
真是,早知道就带芽芽出来买东西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的啊?
我觉得薛俭不是一般人,但问及他身世时,他却总也不肯说。
算了,还是不问为好,免得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
俗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殿下,您今日就穿这身去。”芽芽拿出一件华丽宫裳,颇为自得,“肯定能艳压群芳!”
我叹了口气,芽芽哪都好,就是总认不清我的地位。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穿着这件衣服去赴宴,这哪是艳压群芳,分明是喧宾夺主,嫌自己命长。
“还是穿这件吧。”我拿了一件较为素雅的衣服,否决了芽芽的建议。
芽芽嘟了嘟嘴,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衣裳。
到了傍晚时分,我上了马车,带着芽芽前去皇宫赴宴。
我可不敢带着薛俭,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殿下万事小心。”薛俭看起来不太放心。
我觉得薛俭多虑了,毕竟谁敢在最受宠的福康公主的生辰宴上闹事呢?
可惜我想错了,敢闹事的人还是有的。
比如福康她自己。
她故意推我落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没看到姐姐。”
福康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拽了起来,尖利的指甲掐进肉里。
“没事,我先去换身衣服。”我挤出一个笑来,想要逃走。
“去吧去吧。”福康笑得娇俏,一张脸在灯火下明艳动人。
我想这就是父皇宠她的原因。
“殿下您怎么弄成这样,不是在明月渠放灯吗?”芽芽找出一套备用衣服,咬牙切齿道,“又是福康公主对不对?”
我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不说话。
“您怎么不和皇上说说呢?”芽芽恨铁不成钢。
“说了又能怎样呢?父皇只会听福康的话,说不定反倒还会责罚我。”我无奈一笑。
芽芽泄了气,小声嘀咕。
等我回到明月渠,却发现福康早已不见,地上跪了一圈宫女太监,还来了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生疑惑。
“回殿下,方才福康公主不小心落入水中,这些都是等着发落的人。”侍卫长一脸严肃。
福康也落水了?
谁这么大胆子?
在回去的路上,我都还在想这问题。
“殿下回来得早。”薛俭等在门口,扶我从车上下来。
我将宫里赏的东西交给他,快步走进门:“福康落水,宴会便早早结束了。”
得赶紧沐浴才行,免得染上风寒,不然又是一笔开销。
“这是姜汤?”泡完澡后,我擦着头发出来,端起桌上的碗。
芽芽铺着被褥,回道:“是薛俭让厨娘熬的,没想到他还有点用嘛。”
我喝了一小口,发现温度刚刚好。
这绝不是刚才那一小会功夫能熬好的!
莫非薛俭他……
“你昨天晚上去了宫里?”我盯着薛俭狐疑道。
本以为他会遮掩一下,哪想到他谎都懒得撒,直接“嗯”了一声。
“你真是胆大包天!”我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手心生疼,气得几欲呕血。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私入皇宫可是死刑,要是你死了,让我和芽芽怎么办?”
呃,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端静公主府出来的人……”我手忙脚乱解释,却听见薛俭轻轻笑了一声。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别说,还挺好看。
“若是不进宫,殿下便要一直瞒着我忍气吞声?”转眼间,薛俭又恢复了平常高冷模样。
什么叫瞒着他忍气吞声?
我放下粥碗认真和他掰扯:“这叫能屈能伸,若是我和福康吵起来,父皇一定会向着福康。我何必自找不快?”
薛俭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
也是,想必他从未见过如此窝囊的公主。
我自嘲般笑了笑,又端起了粥碗。
从记事起到现在,我自认为行事小心谨慎,与其他兄弟姐妹相处也算和睦。
可我和福康似乎生来相克。
她明艳,我寡淡。
她得宠,我失宠。
我和福康结下梁子是在秋狩。
因为我抢了她的小马。
不,或许是她认为我抢了她的小马。
那是一匹全身乌黑,四蹄如雪的小马。
父皇好武,因此每年都要举行浩浩荡荡的秋狩。
第一次被带着参加秋狩时,我和福康都只有十一二岁。
我早已学会看人眼色,她却依旧天真娇蛮。
父皇说谁要是能最先猎到一只鹿回来,便将边上那匹小马赏给谁。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看到了一匹小马,它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打了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