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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的少年,他美丽、漂亮、比玫瑰还要娇艳明媚。

是天上星,是云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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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个雪夜,他被人丢在巷尾。

玫瑰凌落了满地。

后来,我开了家花店,人都说买了我的花,家中便富贵美满。

确实。他们到死都紧紧捆绑在一起,甚是亲密。

“你说这些人的死和你毫无关系?”

我轻笑着摇头。

已经盘问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为首的年轻警官有点沉不住气, “啪——”得一声把一叠照片摔在了我面前。

审讯室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坐在一旁的中年警官看了我一眼,将这些照片一一摊开在我面前。

桌面上的照片恐怖骇人,那些人——

或许这不能称为是人类的尸体了。

它们像是被藤蔓绑缚过,四肢躯干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皮下红痕如血,随着时间变化成了青色和紫色的瘀伤。

它们的手臂彼此交错、缠绕,那些照片摊在桌上,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奇异的石膏雕像,连成了一片。

雪白雕塑下则是成片的殷红。

“多好,一家人整整齐齐,亲亲密密的。”我指尖挪动着照片,笑得得体。

张队一瞪眼:“出事的都是买过你花的家庭!无一例外!”

我耸了耸肩:“我的花贵得很,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没有介绍人,我的花店也不接待。”

“不是我卖花给他们,是他们求我要买我的花。”

犯罪现场过于惊悚,火红花朵绚烂,衬得被害人血迹更加殷红。

“再说,我一直在花店里,从未离开,这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我落落大方,直视对方的双眼。

“别耍花样,你的顾客们是被介绍来的,介绍人确实都没事,但出事的这些人都和你朋友有关系。”

张队拿起了另一个档案袋,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我面前。

“哦不对,应该说是你的恋人。”

我呼吸下意识一紧。

时隔多年,即便老照片像素低劣,这还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证件照,他的容貌仍不逊色半分。

那是张梦幻般的脸。

男人的眉眼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刀削一般的精致面容上一对细细长长的丹凤眼,清冷矜贵,偏偏眼尾微弯,透着点雌雄难辨的柔软。

山根高挺,眼窝深邃,眼睑处落下一抹暗影,薄唇轻轻上扬,好似光影都刻意变得错落有致。

许慈竣。

我爱的少年,他美丽得仿若不真实,比我店里的任何一朵花都要动人。

是天上星,是云中月。

直到那个雪夜。

他被人丢在巷。

我攥紧了拳头,呼吸急促,眼前一阵恍惚,蓦然黑了下去。

那一年的初雪来得很晚,深冬雪后,呼气成霜。

我小心翼翼踩在雪地里。

“许慈竣?”

狂风如刀割,我已经找了他两个小时了,马上就要到门禁时间了,他到底去哪了?

右眼皮狂跳不止,心悸,喘息,那群人找许慈竣绝对没什好事……

心里越来越慌,附近只剩那条大家都不愿去的偏僻巷子了,那里鱼龙混杂,大学里的人平时都避着走。

我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硬着头皮走进了巷子。

要是许慈竣知道了一定会骂我。

我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还不是都怪他这么晚没回来。

他知道,我拿他没办法,他只是轻轻皱下眉,勾一勾我的小指,我便冲他生不起气来。

“哟,美女,来这儿是干嘛啊?”有人冲我吹了个口哨。

我抿唇,故作镇定往前走,眼神都不敢对上。

“啊——”

突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尖叫。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小脸,这身段——”

“估计是哪句话惹人不高兴了,都是这一行的了,还装啥矜持嘞!”

我下意识加快脚步,只看到原本污秽肮脏的巷子此刻被白雪覆盖,我爱的少年衣衫褴褛地躺在洁白之上。

殷红血污和身上青紫淤伤格外扎眼。

我忘记自己当时是怎样走过去的,只是手忙脚乱地脱掉外套、毛衣,所有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裹去,最后全身只剩下薄薄的衬衣,可我根本不觉得冷。

我的手不停颤抖,满脑子都是许慈竣会多疼、多冷。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一双双猎奇的眼窥伺着,还有人嬉笑出声——

我甚至忘记了所有恐惧,尖叫着和其他人争吵。

“他不是!!”

“闭嘴—!”

“他是大学生!是X大的优等生!”

我的嗓子破了音,可不管我怎么解释,没有人信我。

我拉住一旁看热闹的女人:“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呸,谁信啊—”

她啐了一口,一旁的男人顺势搂过她:“是啊,还大学生,大学生咋会出现在这?”

“肯定是——”

“这一看就死透了啊,还打啥电话,我看不如就扔这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终于明白,越是美好的东西,恶意的人越想从云端把它拉下来,踩在脚下。

我要冲进店里去拿电话,被人直接推了回来。

人群里有几个面孔看着眼熟,之前来找过许慈竣……

他们死死按住我,我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他们:“救救他,求求你们,我就打一个电话……我把钱都给你们,让我打一个电话——”

兜里的硬币丁零当啷掉在雪里,他们嗤笑出声:“我还以为多少呢?就这点儿,瞅她也不像个有钱的,不会是和这小男友一样出来卖的吧?要不来我们店里,能让你吃饱饭哈哈哈哈!”

许慈竣的血沾在我手上,我反复搓着他的手,可就是热不起来,我把他的手贴在唇边,可口中的哈气都变得冰冷……

“别费事儿了,这人根本就是死透了,活该,看他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贱货!”

“就是,人妖一个!”

许慈竣没有了呼吸,我一遍遍按下他的胸膛,人工呼吸,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泪水砸在手背上,耳边仍是他们的污言秽语。

我爆发出一声嘶吼,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打不过就咬,逮着一个地方就不撒口。

没有人不怕疯子,尤其是不怕死的疯子。最后有人报了警,被警察拉走时,我还死死抓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

许慈竣的葬礼上下了更大的雪,一天一夜才停。

脏器内出血,活生生冻死,可没人为他的死负责。

那条巷子里的人原本就不固定,少了谁多了谁都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互相也从来不交底。那时候的流动人口,想要调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许慈竣的母亲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又一个大雪夜,她做饭时特意没关好煤气阀门便躺在了许慈竣的床上,把自己埋葬在了致命的温暖里。

遗书里,她说怕自己死得太吓人,到下面吓着儿子。

又一年飞雪日,我把花放在他们墓前,发誓一定会找出真凶。

再次清醒时已是晚上,我揉了揉酸涩的眼,指尖一片湿润。

大雪夜总是格外安静,静谧得像是那时在楼梯间里,许慈竣捂住我的嘴,轻轻将我带进楼梯间的暗影里,躲避那些总是找我麻烦的人。

我的头刚好抵住他的下颌。

黑暗将我们的身影裹挟,暗影交融,不分彼此。

“嘘——”

他示意我噤声,微微探头看向那些人,我没敢和他说,他不懂自己有多优秀,只是走在校园里,不论是谁,目光都会被他吸引。

他对我好,只会让那些人对我更过分。

但,他们对我越过分,许慈竣便会对我越好。

我垂眸,想着回宿舍后又会少些什么东西。

报道的那一天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身上还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校服已经洗褪了色,袖口和衣摆都短了一截。

我一进门就看见另外三个室友齐刷刷望了过来。

“人啊,这穷酸气是掩盖不住的。”忘了是谁最先说的这句话。

穷,在他们眼里,便是原罪。

她们走在路上会指着有些车上的饮料瓶对我说:“你要不要也整一个?哦对,我忘了,你买不起。没关系,我们都是同学,我可以给你买,这样你就能出去卖了哈哈哈。”

同班同学也慢慢知道了我的情况,解剖课上,他们会拿我开玩笑:“要不你也去整个遗体捐献吧,别浪费资源了,一个穷鬼,不捐尸体以后都没人给你收尸吧!”

我视若无睹,直到学院发奖学金那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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