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无术的兄长因御前失言,害全家男子斩首,女子流放。
临死前还对我百般轻蔑,怨恨自己不是女子之身,失了性命。
重生后他坚持和我互换性别,说要做一生安富尊荣的女子。
却不知,在这个世道,做女子可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快活。
我醒来时,是在祠堂的蒲团之上窝成一团。耳边是母亲慈爱的呼唤:
「长泽,长泽。醒醒,醒醒。娘在这儿呢,先吃点东西吧。」
穿堂风将我残存的那点子昏昏沉沉吹个干净,眼前的女人温柔得不像我的母亲。素日里老板着一张冷脸教育我的李嬷嬷此刻也正满脸关切地看着我:
「祠堂冷,少爷又倚着蒲团睡着了。仔细寒气入体,得先饮碗姜汤暖暖身子。」
「少...爷?」
我低头看看自己伸出的那双手,宽大有力,那是一双属于男人的手。
母亲的瞳仁里倒影出一个小小的我。
不,应该是我兄长,宗长泽。
看样子,这辈子终于如他所愿。
我成为了这宗府的嫡子宗长泽,而兄长则变成了上一世的我,宗思雅。
「看少爷的样子,怕不是被魇着了。夫人,这得赶紧请大夫看看。」
一听李嬷嬷这话,母亲急忙将跪着的我拽了起来。催促着外面等候的小厮赶紧将我扶到就近的厢房里面:
「老爷也真是的,装装样子罚跪就算了。这马上就要入学了,长泽要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宗家还指望谁去!」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是许久未见的父亲急匆匆领着御医过来:
「我儿坠马受惊,劳烦张御医看看。这...该如何是好...」
乌泱泱的人群中,站着我的嫡兄宗思雅。母亲急的满脸通红,一把拽出宗思雅就开始大声谩骂撒气: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东西!你和长泽一起去的马球会,不知道多照看照看你哥哥?害得你哥哥不小心坠马受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宗家全毁在你个女人手上了!」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说辞,当年兄长和人赌气赛马,我多番苦劝无果。后来兄长不慎坠马,这马蹄还不小心踏到了工部侍郎家的嫡子。
父亲说是罚跪祠堂以示惩戒,跪了没有半个时辰便叫母亲去照看他。反倒是我,生生被李嬷嬷打了二十下手板,一双手肿得发紫却还要被拘在家里罚抄《女戒》和《女德》。
「李嬷嬷,给我狠狠地打。打她个二十下手板才知道厉害。」
「这宗家是你兄长的宗家。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孰轻孰重。往日里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打完之后好好回去给我罚抄《女诫》和《女德》。」
上辈子做嫡子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看他跟看眼珠子一样,兄长除了下狱那一遭,大半辈子油皮都没蹭掉一块。
现在如愿做了嫡女,但愿他待会挨打的时候别喊疼吧。
「母亲!为何要打我?这事儿与我何干?」
「我又不是没劝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好好地罚旁人干什么。」
宗思雅见李嬷嬷真拿了戒尺过来,便梗着脖子和母亲顶起嘴来。气得母亲怒气更甚,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你说得什么混账话!你兄长是旁人吗?我告诉你,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就算是死,都要拦着你兄长」
「平日里还是对你太宽容了些,现在敢跟我这个做母亲的顶嘴!」
「再加戒尺三十,《女诫》和《女德》各二十遍。抄不完不许吃喝睡觉。李嬷嬷,把她拖回去,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长泽休息都休息不好。」
宗思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李嬷嬷可半点没跟她客气。叫上两个壮实的婆子直直地往门外拖。
我尝过母亲戒尺的厉害,足足五十下戒尺足够打得他一周之内手指不能弯曲。
宗思雅瞪大了眼睛,手脚扑腾个不停。
上辈子被全家如珠似宝地照顾着,现在连个丫鬟婆子都敢拖着他走,这落差感逼得他气红了眼睛。母亲还在忿忿骂道:
「不像话。这样个性德行秀女怎么选得上,生个女儿就是没用!」
「这日子不多了。我得请个宫里严苛的老嬷嬷好好教导她。白养她这么多年,选不上秀女还不如当初弃河淹死算了。哪里会惹出今天这一桩错事。」
晚膳的时间,向来应酬不断的父亲竟也抽出时间陪我用餐。母亲更是耐心嘱咐着丫鬟给我布菜:
「城郊白水河里刚捕上的鲜草鱼,儿尝尝。还有这城西那家汇宝楼那家的珍珠米烩八宝鸭。最是温补滋养的。一会儿,还有淮南那边运过来的橘子。甜滋滋的,都给你留着呢。」
我闷不做声地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悲。
我记得上辈子,馋了好久的橘子。央求了母亲好久,面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我送上两个不太新鲜的过来。嘴里还碎碎念地抱怨着:
「这都是淮南本家派专人送过来的。要不是看你最近女工做的不错,哪有你的份。你哥哥读书不易,先紧着他吃。」
「嫡子就是嫡子,你和你哥哥根本不能比。女孩子家家向来以体态纤细为美。如今,还学起嘴贱馋食起来了!真是讨债鬼。」
上辈子来之不易的那颗橘子,酸涩得可怕。
我正想着呢,李嬷嬷附耳不知道同母亲说了什么。
「不用管她!正好给她长长规矩。要是还不听话,再罚她十戒尺,越发不懂事了!他哥哥都这样了。她还想着吃饭,饿个两顿死不了。」
一听这话,我便明白了。估计宗思雅那边闹起来了,想着重来一世还没机会同他好好说话话,便和母亲主动请缨说是要看看妹妹。
宗思雅这辈子如愿做了女人,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像她想象得那般顺心。
我来的时候,宗思雅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忍着痛,龇牙咧嘴地抄着书。
「你现下可如意了?」
宗思雅瞥了我一眼,鼻子里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哼,不就挨几下板子抄个书吗?熬过这几日便好了,有什么不如意的。轮得到你来嘲讽我?你如今要日日早起上学,回来还有课业。有得你苦头吃。」
我摇摇头嘲笑着宗思雅的天真。
熬几日?
要熬一辈子,他难以接受的打板子抄书不过是我上辈子习以为常的事儿。女子不得随意出府,更别说上学了。这一方小院十多年,闷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那两本《女诫》和《女德》是我唯一光明正大读的书。
更别说书房这样的地方,哪里是我这样的女子能去的。每每都是靠书房门口的粗使丫鬟荷花替我悄悄放风,我才能悄无声息地读上书卷。
大千世界,却只能这辈子当个玩物一样困在方寸之间。
「再过一年就是内务府遴选秀女的日子了。等我入宫了,金奴银婢还不是任我使唤。我相貌上佳,别说妃了,陛下哪天高心了封我个贵妃也未尝不可能。」
「日子不知道过的多顺心。所以说,做女子真是好啊。」
宗思雅眉飞色舞地幻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我略略扫了一下她罚抄的两本书,字迹潦草,缺章少节,一看就是糊弄成事。
「这样敷衍。母亲一会来检查的时候,怕是少不了你的苦头吃。趁着她不在,你还是赶紧重新抄录吧」
宗思雅举着毛笔将墨点甩得到处都是:
「别吓唬我了。这些罚抄不过是做做样子,母亲哪里舍得真的罚我。」
「就算我不抄。母亲也会让王管家替我代笔的。」
「啧,蠢货!」
是啊,上辈子你是宗府嫡子。别说罚抄这种小事了,就连去祠堂罚跪母亲都会给你偷偷塞上护膝。监看的王管家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分明就是窝在蒲团上睡觉。
可这辈子,你只不过是个女子,哪怕是嫡女,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宗思雅,你是怎么跟你兄长说话的!」
母亲在门外显然是听了一耳朵,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略扫了一眼桌上的满目狼藉,更是大发雷霆。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敢骂起你兄长来了。罚抄、戒尺都不能让你懂规矩吗?」
宗思雅还活在上辈子府中嫡子的优待中,指着我便开始向母亲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