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将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嫁给我。
边关路遥,西北风沙大。他矜贵娇气,嫌弃却不反抗我。
他也知道,大皇女要夺位,他年老的母皇,护不住他了。
他想利用我,杀回去。
但他不知道,十年前,他曾说过想嫁给我。
「将军,这已经是小皇子打碎的第五个杯盏了。」
我坐在军帐中,和副将商议该如何应对西姝国,伺候习言的随从皱着眉跑了进来。
我挥挥手,「随他吧。」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自己嫁妆里带来的东西,随便砸。
「将军,这东西若是和南望换,能省下百人一日的口粮呢。」
陛下没给习言留随从,这人是我在本地买回来的,知道我这将军当的多不容易。
姐妹们虽不至于饿肚子,但也不是每顿都饱的。
我此番回京,没能如愿带回来军饷,反而娶了一位丝毫不能吃苦的小皇子。
他对我满眼的嫌弃,觉得我粗鄙,没有教养。
嫁给我,是他最大的不幸。
这一路上,闹腾的层出不穷。
我怜惜他远嫁离京,身边还没个认识的人。
发泄一下心中不满,并没有什么。
我正要让随从回去好生伺候,外头习言走进来。
他唇红齿白,步步生香,身姿卓越,姐妹们都说我娶了天上的仙子,实在有福气。
「你怎么来了?」我走上前去迎他,他推开我,「慕将军见到本殿下,不知道行礼吗?」
他神态高傲,手指摩擦着袖子的边缘,我知道他是想为自己立威,他心里其实慌张的不得了。
我正要拱手行礼,副将起身道:「陛下将小皇子下嫁,便该以妻为天,如何能让将军给殿下行礼。」
随从跟着点头,我是西北周边郡城的守护神。
他眼中闪过一丝爱慕,觉得小皇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习言像是温顺的小猫炸了毛,「谁稀罕你们这破地方,慕青,你快些送本殿下回去。」
我不想让手下与他起了争端,打横将他抱起来,宠溺的说:「别闹。」
他拽着我的衣领,怕我将他摔下去。
「我要吃如意羮,大皇姐说你们这还有炙兔,我要最嫩的那一块。」
别看他年纪小,吃的可不少。
西姝国最近时常侵扰,大家捉来的兔子,都是当做军粮,优先给需要上战场的人。
京官温柔乡中坐,不知边关苦寒,将士不易。
军饷越来越少,我只能让她们去打野味。
冬日将至,兔子都缩在窝里,本就不好找。
哪里能分出多余的给习言。
好在我也是要上战场的,和大家同吃同住,就让随从取了我那份给他。
我将习言抱进我的军帐,看到檀香木屏风立在正中,软榻上放着毛色润滑的虎皮。
青花瓷盏被他摔碎,就剩个壶了。
屋里不知道调着什么香,怪好闻的。
我这军帐,何时这样高贵了。
我放下他来,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慕青,母皇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湿漉漉的眼睛,天真的望着我。
打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最怕失去爱,也被保护的最好。
「自然不是。」我正要哄几句,他就推开我,嫌恶的说:「那她怎么会让我嫁给你,你这样粗鄙不堪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揉了揉脸,其实就是糙了点,黑了点。
整日和西姝国对抗,也没空想着美白抹粉。
「这些话,你别往外说,我在西北,还是有很多爱慕者的,难保会嫉妒坑害你。」
我好心提醒,谁知道下午他就生了病。
他蜷缩在榻上,整个人脸色惨白,肚子绞痛,我一下慌了。
是要害我,让他误食。
还是专门针对他来的。
我让随从去叫军医来,他不肯让女人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讲究这些。
这边关大营,就他和随从两个男人,除了我,还有谁会来这军帐。
我直接将他劈晕,让军医诊治,好在只是会让人腹疼的毒,不会危机生命。
西姝国若有下毒的法子,必然是一击毙命的。
我庆幸,又责怪自己。
我远比他危险得多,怎么能将我的东西给他吃。
我让副将去南望寻个厨子来,专门给习言做饭。
副将有些犹豫,「咱们军饷本就不充足,再去专门给他请个厨子,只怕姐妹们有怨气。」
「我还有些银子,他既然嫁给我,总不好让他受委屈。」
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
每日我都会去看他,就是个肚子疼,他竟然十余日才好,果然是娇贵。
我私房钱见了底,在战场上和人打的时候,都是奔着谁有钱,就往谁那薅。
西姝国将领嘲笑我:「慕青,你这是又没钱了吧,不如来我们这,一日三餐,总是能让你吃饱的,哈哈哈。」
我不理会她,西姝国朝堂信任她的子民,人家个顶个壮如牛,我们就是那嗷嗷待哺的小羊羔。
好在我们灵活还有脑子,只是百密一疏,我还是一时不察,被对方伤到了。
我回到军帐,后背露出狰狞的疤痕,吓了习言一跳。
他嫌弃的将布条丢给随从,「你来给她上药。」
随从下意识接住,犹豫的说:「但……您才是将军的夫郎啊。」
「废什么话,你赶紧来弄。」他站在我旁边,一副想要看,又害怕的样子。
我让他出去,他还逞能。
等我上好药,他又别别扭扭的拿出一块糖,「给你吃吧。」
我接过来,小时候,我喝药怕苦,祖母也会给我一块糖,然后告诉我。
「慕家满门英雄,要能吃苦,肯吃苦,吃得下苦,才能出列拔萃,成为大将军,风光百世,千古流传。」
从那之后,我就拒绝了所有的糖。
这是我吃的第一块糖。
他其实,心也挺软的。
我受了伤,就得留下休息,他缩在床里,怕我对他做什么,紧紧抱着被子。
其实,那被子挡不住我的。
哪怕我受了伤。
清晨,他醒过来时,就看到我的脸,「你……谁让你过来了!」
「分明是你八爪鱼似的抱着我。」我伤口都裂开了,看他睡得很香,就没有打扰。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手上黏糊糊的,看到血,他略带担心的说:「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跳下床,喊随从来给我包扎。
在我养伤期间,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
他像是只傲娇的小猫,只能顺着。心却是柔软的,屋里那些名贵的东西,都被他锁起来了。
「你大将军都如此寒酸,我这将军夫人,总不好太耀眼放肆。」
他在逐渐学着融入这里,还提出辞退厨子,和我一起吃饭。
只是,他实在是吃不下那些猪食,这才作罢。
一个月后,京城传来陛下驾崩,大皇女登基的消息。
他想要回去,被我拒绝。
我们站在军帐中,他愤怒的看着我,我抱着他的腰,不允许他出去。
「你不就是馋我身子,你拿去吧。」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看我不动摇,他的语气越发恳求,「慕青,你让我回去,那是我母后,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从前对我避之不及,现在扑向我,迫切的想要完事,希望我放他离开的习言,看上去孤独无助,可怜极了。
我看他着实不能冷静,给了他一巴掌。
「陛下放着那么多名门贵族,淑女姑娘不要。非要选我成为你的妻主,难道你不懂吗?」
他虽然被养在凤后膝下,却并非嫡出。
他的父妃是个温柔贤惠,与世无争的人。
陛下喜欢,但她还有江山,后宫还有无数人需要宠爱,用他们来维系和朝堂大臣们的关系。
习言五岁那年,一场大火,夺去了他父妃的生命。
人人都说是宫人不小心的,但只有陛下知道,凤后容不下一颗帝王的真心,在别人那里。
万一习言的父妃再次有孕,诞下女儿,那就是他和大皇女的威胁,他选择永除后患。
而习言,是在陛下的坚持和对抗下,活下来的。
他能嫁给我,是因为我手握重兵,陛下还尚有权力。
敢对付大皇女,能庇佑他的人,只有我了。
他伤心的跌在我怀里,脸上清晰的有一个我打的巴掌印。
我让随从去拿药膏,陛下给他的嫁妆,应有尽有。
副将也曾劝我,和他借出些钱银来,去和南望买些军饷。
反正也是皇室出来的人,就是给她们点,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