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艺绝天下的傀儡戏偶师,她一场戏便受万人追捧。
人人都赞她有一双巧夺天工的鬼手。
后来她浑身血肉被瓜分尽,连双手都被粉碎得最后只剩一节骨指。
二十年后,我带着傀偶下山了。
“滚,这里确实不欢迎你!”未婚夫仰望着郡主把我推开。
“哦?可我一直,都在想你啊。”
想把你们都赶尽杀绝!
……
“她是谁?”一声带着兴味的问话,仿佛见了顶有趣的事。
三尺红台,一双巧手,万千银丝迸出整个台上像是落入银雪仙境。
牵戏银丝那头坠着一人随着戏偶簇上前来。
“观音”吸气声急促喟然地回话。
低低的惊呼响起又默默回味只留阵阵低喃:
“观音——”。
我一手挽着盘丝铃带着傀儡上前,傀儡低头跟着我踏银丝到堂前。
右手一绕,傀儡低头,探指,俯身双手拜“柳千音拜见诸位!”
话间傀儡低头,艳丽的唇绽出一抹笑。
傀偶戏,傀儡代戏主。
面前中年人哈哈哈大笑道:“晏小王久在浮山书院不知这就是我南庆国之奇戏——傀偶戏,而这位便是唯一的传人,名冠天下的观音娘子!”
“观音?好名字”
“人也俏丽,这戏偶则更是绝色呢。”
被唤晏小王的笑意吟吟地看着我,瞟向戏偶的眼神却那么混不吝。
掩住心中的戾气,我眼中染上戏偶妆上一样的媚色“晏小王,过奖了。”
“施阳哥哥,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女子从晏施阳侧边现身,极为自然地挽上他的手,像是做了千万遍一样。
“拜见灵珂郡主!”众人齐呼。
一老者出来故作迁怒,却带着侍女拥着我到他身旁。
“施阳,还不快领你未来娘子落座。”
听到此话,众人皆怔住,包括我在内。
晏小王原本满带兴味的眼神一下凝固。
“珂儿,成何体统,今日可是见到你未来嫂嫂了。”老者声音虽严厉,但没有半点责备。
晏施阳笑容没了,脸上肉眼可见的烦躁。
灵珂郡主,整个南庆最受宠的女人。
我未婚夫晏小王倾慕于他,整个南庆有名头的男子无不爱慕这位天之骄女,甚至连国君也对她青睐有加。
我看向她和她身后的戏偶,这个戏偶仰着头骄傲得如她主人一般。
好皮囊啊,空有一副好皮囊。
“还不是今日施阳哥哥生辰我来迟了,瞧我这急性儿,还望姐姐莫怪罪灵珂。”她眨眨眼。
天之骄女如此娇憨的撒娇,谁会忍心苛责。
三言两语就将一切化了。
“牵银山山主陨落,观音娘子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你和施阳,尧想你们幼时应该见过。”
我动动手指,戏偶随着我上前,毫无征兆握住晏施阳的手。
就是你啊。
“自是见过,这些年来常念起施阳哥哥。”
戏偶适时递上一个银白的荷包,不过荷包针脚粗陋,看不出绣的是鸳鸯还是野鸭。
“这是我亲手织的,施阳哥哥喜欢吗?”
我用力将他试图缩的手握住。
这手多漂亮啊,一节节捏碎会很让人心情愉悦。
晏施阳低头看着腰上精致的荷包,那是灵珂来时就给他别上的。
先前他就偷瞄了好几眼。
那一双藏不住事的眼睛里,满是欢喜。
他眼神不住地看灵珂郡主,见她一瘪嘴就急了。
“我根本不知道此事,你也与我无关。”
“更不要妄想我会喜欢你!”
说完他收回手,赶紧像避瘟疫一般离开。
力气之大,我被狠狠震开。
“咔嚓”戏偶被砸在地上,艳丽的脸上流下一行泪。
戏偶代主,承受主人所有的伤害。
晏施阳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灵珂眼神欣慰地看着他。
我脸上浸上泪雾,话音也带着颤意:“苦练了十年,为今天寿辰为施阳哥哥祝贺,没想到……”
“原来施阳哥哥这么讨厌我。”
“这里确实不欢迎你!”晏施阳视线追随着灵珂。
周围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们,全在看好戏。
“是,是我不该下山,更不该一路赶来独自赶了三月才赶到。”
“什么?”
晏小王的未婚妻独自翻山越岭三个月只为来为他贺祝生辰?
要知道只因为灵珂郡主随口一句踏春累了,晏小王可亲自为灵珂郡主打造玉骏流光车足足耗时一年!
那珍贵之势前所未有。
看座上高如皎月的灵珂郡主,再看我这个满脸带泪的未婚妻。
周围投来眼神中有同情也有更多是鄙夷。
指甲嵌入肉里。
我依旧抹着泪,任由戏偶倒在地上。
灵珂过来对我温柔笑笑,嘴中却是:“施阳哥哥,不要这样,这可是我们待客不周啦。”
她眉眼弯弯,用手帕擦着我的脸“柳姐姐?快把戏偶引起来,她那么精美的脸被簪子磕花了就不好看啦”
“别太计较,来尝尝我特意做的桃花酥,这可是施阳哥哥最喜欢的糕点,他可是磨了我好久呢。”
晏施阳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愧疚,不再看我。
初见嘛,这就够了。
我无视掉脸上细细的刺痛,时机正好。
该去办办正事了。
树上的人翻身而下,见我还在盯着他。
将我一把拽过,门被关上。
能在晏小王生辰宴在树上躲着饮酒赏月的人。
找到他了。
手被他挟住,只顿了一下便喊:“我在这…呜。”
他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嘘别吵。”
从他的瞳孔中可以看到我脸上慢慢爬上酡红。
外面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我们相对无言,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
“我疼。”好疼。
脸上的手放松,他眼神狐疑着打量我。
控制不住整个人倒在门上,血从嘴角渗出。
真的发作了,心好痛胸口犹如数万烈火在燃烧。
师傅说的噬心彻骨的痛原来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
狠狠扯开衣服然后指甲挖进胸口,那里已经长出了一片红色血线。
“嗤,你中了腐心草。”他的声音忽近忽远。
该怎样才会让他救我,他愿意救我?
“救我。”同时银丝一拉傀偶被操纵,低头,咬进心口舔舐吸取。
血迹蛊惑之术。
我趴在他的耳边,准备证明我是认错了人。
被他冷冷吓一跳,话一抖变成了“生辰快乐,施越哥哥。”
他眼底已经黑了,我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形。
晏施越,晏家的影子。
性情阴鸷,喜怒不定,在外为处理晏王府风雨奔波。
我选择了他。
他人一直都是黑心的,就连眉角的黑痣也是黑的瘆人。
就在我愣神的间隙,脖子已经他一把捏住。
晏施越的身体一点点靠近,阴冷的目光转至居高临下。
以他的性子,如果今天不说清楚,我就等死吧。
此刻要么承认我的蓄意,要么顺势而为。
不就是换个人。
我咬咬牙,“施越哥哥,我一直心悦于你!”
然而他只像是听到了一个很随意的消息。
“那你为晏施阳费心费力是?”
我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你们长得都一样,所以我是为了接近你。”
他的手慢慢抚了抚我下巴,一阵嘶气“是吗?”
我三分含羞带怯,此番爱意都要将自己骗过去了。
“既然这样,为我做一件事,你会甘愿吧。”
我已经不懂他到底信了没信,只能犹豫点头。
“一个月以内,我要你杀了灵珂。”
爱而不得就要人去死,真是骇人。
他嘴角扯出笑意,像黑暗里的作恶成功的鬼。
我的沉默让他似乎不耐烦了。
“不同意的话,柳小姐,晏家的门可没那么好进,你可不要两手空空哦。”
真是个心黑的家伙,他根本就没信过我。
“我也有一个条件。”
眼见他目露不耐,我也不拿乔立刻说道:“我要你,听我的话无论何时。”
“一次而已。”
晏施越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神情轻蔑。
“呵,倒是我小看你了。”
“既然想要,自己来取。”这语气,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窗外,火光近得像马上会破门而入。
戏偶倚在窗边,就像是晏施越身边站着两个我。
提着一口气,我俯身贴近。
戏偶与她的主人一起攀倒沉浮,像是经历一场鏖战,被银丝牵着跳起一场艳舞,直至不死不休。
“报,还剩这间没有搜。”
“郡主您当心!”
“珂儿到我身边来。”这是晏施阳的声音。
“咚咚咚”,混着我心口的血越来越快,是晏施越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