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娱乐场所里的女服务员，主打的就是不婚不育保平安。
男人和家庭，女德和贞洁，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比不过钱更实在。
直到有一天，有个十岁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唤我『妈妈』，从此改写了我的一生。
北方的小镇上入冬很早，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大地，没一会儿就将我的黑色大衣打湿。
我倚着镶嵌金边的玻璃门站着，眼看日头下沉，忍不住叹口气，今日又是没什么客户上门了。
忽然远处一个年约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慢慢步入我的视线，他澄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将我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仿佛我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黑色大衣下，一条蕾丝花边桃红色紧身短裙，领口有些低，配着黑丝袜和长筒靴，我自认为足以撩拨到那些来寻找快乐的男人们。
如今在他的注视下，我竟然有些局促。
『哟，这么小，就知道学人家吊马子了？』
我捂着嘴揶揄道。
小男孩开口道：『是不是给钱，你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我歪着头，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越发显得窈窕。
『那要看你出什么价咯！小鬼。』
虽然我每天陪着不同的客户，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会在什么样的男人身前起舞，又会迎来怎样的一天，不过，给钱就好，像这么小的客户，还是第一次遇见。
男孩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般地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递给我：
『明天早上九点，你来大柳树胡同214号寻我。』
我接过他手里捏着的纸币，对着天空看了看，那印文清晰无比，是真的。
我把钱在手里甩了甩，挑眉道：
『你知道老娘一个小时多少钱吗？这么点钱就想买我一早上？』
男孩垂眸看着鞋尖，说：
『明早你准时过来，我会再给你二百，这三百，就算是定金。』
我立马赔着笑说：『好的，老娘一定准时到。』
想起昨晚我陪一个老男人喝酒喝到吐，中间被他揩油无数，最后也才得了他一百块的小费。
别管客户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给钱，你就是我的上帝。
听见我同意，男孩的眼里迸发了一束耀眼的光，是我在污浊的灯红酒绿里不曾看到过的。
他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跑远，还不忘回头对我说『一言为定，你可别忘了。』
真是笑话，虽然我一个服务员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可言，但也不至于堕落到骗一个小孩子。
我理了理肩头的卷发，给了他一个飞吻：
『不见不散哟！』
第二天一早，我按约定来到大柳树胡同214号，一进院子就见房门下站着的男孩。
『哟，等我啦？是不是怕我不来啊？』
我跟着他进了屋，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随意地跷起了二郎腿，点燃了一支烟，说道：
『说吧，小家伙，想怎么玩呀？姐姐陪你。』
男孩一言不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
『快换上它』
我吐了口烟圈，拿起床上的衣服看了看，玫红色的呢大衣，黑色长裤，半新不旧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我嫌恶地扔到一边：
『这么土，你让我穿上了要去干嘛？』
小男孩眼里有隐隐的期待，透过我像是看到了一个故人：
『冒充我的妈妈，跟我去开家长会。』
我刷地站起身，想说老娘不去，就见男孩从兜里递过来二百块钱，想想这大雪封天，最近都没有客户上门，更别提小费了，月底再无进项，我就要被房东扫地出门。
我收了钱，撇撇嘴又坐回去，继续吞云吐雾。
『你叫什么名字？』
『陈辰』
『唔……是个不错的名儿。』
男孩站在不远处对着梳妆台前的我喊道：『你不许抽烟。』
透过梳妆镜，我看到自己浓艳的妆容，说：『我特么就抽了……』
『你不许说脏话。』
我觉得有点好笑：『我特么就说了』
男孩气道：『说一句脏话，扣十块钱。』
我扭头吼道：『你特么抢啊？』
男孩认真地看着我：『扣十块钱。』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好女不跟小孩斗，你说啥就是啥。
在他的催促下，我还是把那套土得掉渣的衣服穿上，还用纸巾把妆容擦去，梳妆镜里的我，看起来是那么的，清纯，亦如十多年前刚出校门的我一样，陈辰站在我身边，宛若我的亲儿子一般。
难得和谐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我看着院子里的二八大杆自行车，听见陈辰说：
『你骑着它，载着我去学校。』
我尴尬地笑笑：『我不会骑车啊，咱们走吧！』
陈辰扭头看到楼上的人影，急切道：『快走快走，我姥姥在上面呢！』
我只得急急忙忙抱起他放在后座上，飞快地推着车去了学校。
教室外的走廊里聚集了许多家长和学生，看到别人打量着我们俩的目光，陈辰伸出小手，牵住了我的指头。
我下意识想撇开，想想还是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穿越过拥挤的人潮。
『这就是陈辰的妈妈呀？长得挺漂亮的呀！』
『从前怎么一次没有见过呢！』
听见别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我的容貌，我挺了挺脊梁，慢悠悠地推开人群进了教室坐下。
我刚刚坐下，发现身边的同桌，赫然是那晚陪酒的老客户，我凑过去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嗨，李哥，好巧啊！你也来开家长会啊！』
李荣没搭理我，反而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不久，老师进来了，给家长们念最近作文获奖的名单。
『有请陈辰同学上来念一下他的获奖作文『我的妈妈』』
文章念到一半，我的小灵通响起了，我接起极尽谄媚地说：
『喂。王哥啊……哎，好的好的，今晚是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迟到的。』
待我挂断电话，发现全场鸦雀无声，都在盯着我。
想到晚上的约会，那可是我的大老板王富贵，他包场玩一夜，给的小费，我可以吃一月，不容有失。
我讪讪一笑，猫着腰快步走出了教室。
陈辰很快追出来：『求你，开完家长会再走好不好？』
挣脱不得，我一用力他便坐在了地上。
他大声地骂道：『骗子。你这个骗子……』
我把钱丢到地上：『老娘还有事，你的钱还你……』
说完不顾身后的人如何的控诉匆匆离去。
待我急匆匆走到公交车站，想起他家里一角那张年轻的黑白照片，和同学的议论声，我徘徊了许久，跺了跺脚：
『老娘真是作孽，遇到你这么个讨债鬼，算我积德了』
我扭头疾步回教室，却发现那里的同学和家长已经散去。
我一路寻找，在操场边看见的是陈辰被一伙小男生扒了外套，逼到篮球场边上的围栏下。
这么冷的天，他们是打算要他死吗？我气不打一处来。
跑到近处就听见：
『你就是个没妈的野孩子……』
『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野女人，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呸……』
同学嘴里的话，侮辱着面前那颗幼小的心，也激起了他为自己妈妈辩驳的愤怒，很快，陈辰和同学扭打到了一起。
眼看陈辰不敌，被同学压在身下殴打，我跑上前去将人拉开。
『干什么干什么？小小年纪学人家打架是吧？谁说我家陈辰没妈的？你特么给老娘看清楚。』
我脱下外套披在陈辰身上，揪着闹事小孩的衣领，『走，跟老娘去找你们班主任，侮辱同学还殴打同学，反了天了。』
陈辰后怕地扯着我的大衣，摇摇头。
『姥姥不让我惹事。』
『怕什么，你越是怕，人家越要欺负你』
我对陈辰说：『别人打你，你就要打回去，刚他打你哪儿了？快，给我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打回去。』
看着面前有些懦弱的陈辰，我的心里有一抹心疼，想必这样的欺负不是第一次了。
我驱散了围观的孩子，把闹事的孩子和陈辰带到办公室。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势汹汹地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的样儿。
斜着眼睨着面前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师：
『你是陈辰的班主任？我家孩子被欺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你们学校要是对这种事置之不理，老娘让你们上当地头条，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