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妈妈就要死了。
死了他就可以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可我不明白。
妈妈明明还活着啊。
妈妈成为植物人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一场车祸，妈妈就再也没有醒来。
但是开车的爸爸没有受伤。
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们都夸赞我的爸爸是个好男人。
任劳任怨的照顾妻子和女儿，哪怕妻子好起来的几率很渺茫。
每次听到别人的夸赞，我都想反驳。
我分明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爸爸从来不给我做饭，连生活费都是抠抠搜搜的给我。
而且妈妈只是睡着了，又不是醒不来。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妈妈了。
因为她被锁在房间里。
爸爸和我说，不要进去打扰妈妈休息，即使妈妈听不见。
可是随着我长大，我翻阅了有关植物人的书籍。
我发现，
他们也是可以听见的。
他们只是被困在了梦里。
所以只要多和他们说话交流，总有一天会被唤醒。
我想和妈妈说话，我想叫醒她。
虽然妈妈一直睡着，但是爸爸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喂药。
爸爸说这是正常的，是为了让妈妈能够维持生命体征而必须摄入的药。
一个周末的晚上，爸爸照常拿着针管和药进了妈妈的房间。
我装作睡着了，把房间的灯关了。
我想等着爸爸走了再进去看看妈妈。
因为我知道，爸爸每天晚上喂了药以后都会悄悄出门。
第二天的早上再回来。
然后在邻居们都能看见的时候，送我到门口，目送我去上学。
邻居们再重复地对我说，
你爸爸真不容易，照顾妻子，拉扯你，还要工作，你要懂事要听话要帮你爸爸。
周而复始，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五年了。
啪嗒，爸爸走了，我听见关门的声音了。
我小心翼翼的从房间里探头出来。
家里一片漆黑，我确认了爸爸确实已经走了。
我知道爸爸把房间的钥匙就放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
他以为我人小，不会发现，所以也不提防我。
但是我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而且，我真的很想念妈妈。
我摸到了钥匙，打开了妈妈的房间门。
即便爸爸不在家，我也不敢开灯。
拿着手电筒走到妈妈的床边。
我看着瘦弱的妈妈，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妈妈，我是小诺啊，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声音很轻，只在妈妈的耳边说。
突然，妈妈用力地回握我的手，睁开了双眼。
我被吓了一跳，弹跳起来。
妈妈真的醒来了，原来唤醒一个植物人这么容易吗？
妈妈的嘴唇微动，说着什么，我听不见。
我凑近她，企图听见什么。
“快跑。”
什么意思？
“妈妈你别急，我马上打电话告诉爸爸，让他回来带你去医院。”
她着急地扯了扯我的手。
“是你爸爸下的药。”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好像我刚才就只是听见了她说的梦话。
但是植物人会说梦话吗？
不会。
所以，妈妈并不是植物人。
她一直都醒着，只是被迫睡着。
妈妈说是爸爸下的药。
爸爸的药不是好的吗？
难道爸爸撒谎了？
每天给妈妈注射的并不是补药，而是毒药？
可是为什么呢？
我试图再次唤醒妈妈。
我想问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叫她或者摇晃她，她都没有再醒来。
我只好退出去，把房间门锁好。
回到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我该怎么办呢？
直接问爸爸？
他一定会骂我不听话，毕竟我是偷偷进的妈妈的房间。
我可不想听他的唠叨，而且爸爸根本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要是气急了说不定还会打我。
以前我吵着闹着要陪妈妈，他就拿着晾衣杆揍我。
哭的太大声引来邻居阿姨，他就说是我不听话。
邻居阿姨还会帮着他说我。
你爸爸这么辛苦你还不听话，要学会懂事，这样才能减轻爸爸的负担。
我不明白，明明晾衣杆打在我身上，为什么有负担的是爸爸呢？
我好像不只是背上疼，心也有点疼。
如果妈妈在的话，一定不会打我的。
我不喜欢爸爸。
我知道，爸爸也并不喜欢我。
自那以后，我就开始学着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只要不管不问爸爸做的事情，我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深夜躺在床上就容易胡思乱想。
想起爸爸以前打我的样子，忍不住又挠了挠后背。
所以如果真的是爸爸下的药才导致妈妈昏迷不醒，那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难道是因为爸爸一走我就进去了？
药效还没完全发挥。
明天我要再偷偷进去，这一次一定要听清楚妈妈说的话。
早上爸爸回来了。
他醉醺醺的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小声地跟他说我去上学了。
快速的离开家。
因为我对爸爸有天然的恐惧，加上昨晚偷偷干的事。
害怕他会发现什么。
但是幸运的是，他睡着了，根本没理我。
晚上，我依旧装作睡着等着爸爸出门。
但是今天似乎不怎么顺利。
我在房间里隐约听见爸爸在骂人，还有瓶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不像往常，这一次爸爸愤怒地摔门走了。
我偷摸出来的时候，看到妈妈的房间甚至没有锁门，连灯都没关。
看来爸爸是真的很生气。
我在客厅阳台上看到爸爸已经走出了单元门，才迅速地溜进妈妈的房间。
床边散落着玻璃瓶子和注射器。
刚才听到的应该就是药瓶摔碎的声音。
看了看妈妈的手，有注射的痕迹。
那爸爸还是给妈妈打了药。
“妈妈！妈妈！醒醒！”
如我所料，就是药效还没完全起作用，妈妈有试图醒来的迹象。
我使劲地掐了妈妈的胳膊，逼迫她清醒过来。
“小诺。”
妈妈醒过来了。
“妈妈。”
“小诺，快，快跑，不用管我。”
“妈妈我能跑去哪啊？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妈妈没力气的摇摇头。
“妈妈，你说是爸爸给你下药，所以你没病是吗？”
她点点头。
“那是不是只要不注射这个药，你就会好起来了？”
“我不知道，但是今天他给我打针的时候，我想推开但是没力气，他还是给我打了。”
“妈妈，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们一起离开爸爸，好不好？”
“好。”
说完妈妈又晕了过去。
看来是药效起作用了。
既然每天都要注射，就说明药效只有一天。
我捡起地上碎掉的玻璃瓶，专门挑的还能看得见字体的部分，但是可惜写的英文，我没看懂。
我拿回房间，放到一个袋子里收好。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不知道该怎么查这是什么药。
只能先收起来，等白天去上学的时候去问问药店的人。
现在，我确定了妈妈不是植物人，是因为爸爸注射的药导致一直不醒。
可是，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又该怎么带着妈妈逃离这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