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外祖父便将姨母嫁到侯府做了续弦。
美其名曰:「亲姨母才会好好顾着你。」
这些年她确实很宠我,事事都顺着我。
可是及笈多年,我却嫁不出去,名声早在京城坏了。
后来,我行为不检惹怒太后,被处死。
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姨母的捧杀计划。
只要我养坏了,整个侯府都是她们母女俩的了。
自太祖父爷爷因军功被封宣平侯到如今已世袭三代,我那糊涂爹一分白家剑法没学会,反倒是在科举考试方面小有成就。
那时外祖父是我爹的顶头上司,看中了我爹的前途,便将母亲嫁给了他。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两人成婚多年母亲才生了我,取名白槿之。
预示着未来像木槿树一样沉稳坚毅、胸怀宽广。
我仍有幼年的记忆,母亲把着我学走步还有把着我写字的样子。
母亲贤惠大方,被誉为京城第一贤女,可天妒红颜,母亲生病离世。
我抱着爹号啕大哭,爹也像被抽了魂儿一样坐在母亲的灵柩前,一下子我俩倒像是失了家里的主心骨。
府中无人主持,外祖父便自作主张将姨母送到府上帮我们打理。前些年姨母嫁到了江宁,丈夫早殇,婆家待她也不好,便带着孩子回了京城。
姨母与母亲一母同胞,容貌相似,却比母亲多几分娇媚。父亲思念母亲,常常误以为姨母是娘亲魂灵下凡,生出不少笑话。
外祖父趁热打铁,将姨母嫁进侯府成了续弦,美其名曰「亲姨母才会好好顾着你。」
那个叫容珺的女孩也一同入府,以侯府表小姐自称。
亲姨母对我确实很好,我想要吃肉,便顿顿给我做红烧肉酱肘子,倒把我吃成了京城第一肥女。
在家不守规矩,在外横冲直撞,经常得罪京城的贵人,再由我爹拉着一张老脸登门道歉。
我爹气的抄起棍子要打我,姨母护着我,说槿之没有母亲管教。
这也触碰了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棍子也放下了。
其实我也不是这么一无是处,我手工活做的很好,喜欢做女红,喜欢改衣服。
容珺的衣柜里都是我设计的,她说很好看,京城贵女们都喜欢,但却没人来找我做衣服,反倒是容珺到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我给容珺做衣服,她就会给我送来她亲自做的吃食,那东西吃着上瘾,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有加了罂粟。
容珺总是跟我说哪家公子好,哪个新科状元郎又在寒江楼提了什么诗脍炙人口。
少女的我也会有思慕之心,平日因为肥胖我很少出门,但我最中意的便是容珺口中勋国公家的小公爷姜怀瑾。
怀瑾怀瑾,那抱的不就是我吗?
在容珺的怂恿下,我给姜怀瑾写了一首「艳诗」,不过这姜怀瑾看没看到不知道,京城上下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成了京城口中的恶趣味,自己却不还不知道自己早已声名狼藉。
一直不解自己及笈多年,却嫁不出去。
直到百花节前夕,容珺跟我说太后喜欢新奇的玩意,并让我着红裙斗牛,说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拿下姜怀瑾更不在话下。
我倒是照做,却因为不断掀裙子被视为不检点,加上京中的污名太后将我处死。
我化作一抹幽魂跟着容珺,我想问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白槿之死了,这侯府就是咱们娘俩的了。」
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姨母的捧杀计划。
可为时已晚,我还有机会报仇吗?
「表姐,你看什么呢?这肘子都快凉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头,孟婆汤喝少了,怎么还能听见容珺的声音。
「表姐,你头疼吗?拍头做什么?」
嗯?眼前逐渐清晰,真真是容珺的样子,还有面前一大盘猪肘子。
而我也是生前那般肥胖,宽大的袖口,低头就能看见鼓鼓囊塞的肚子,还有肿的像猪蹄的脚。
面前的容珺却是巴掌大的小脸,宝石一般漆黑的眸子,凹凸有致的体态,一股谁见犹怜的柔情似水。
前世我怎么就没察觉出两人的差距,真是叫猪油蒙了心智。
「没事,自虐呢。」
我捏了捏肉肉的鼻子,推了推面前的大肘子。
「食欲不佳,留着晚上吃。」
「表姐这胃口不好了,小心饿瘦了就不好看了。」
容珺一副关心我身体的模样,难怪前世我自比楚腰卫鬓,这是有人捧杀加上没有自知之明啊。
「那表姐不要忘记答应珺儿的那件衣裳。」
容珺留下了几匹布料都是极好的,尤其有一匹名唤「朝云」的布料更是罕见,听说一尺百金,容珺让我做这衣裳是为了在过些天的柔嘉长公主主持的临仙池诗会崭露头角。
记得正是这场临仙池诗会让容珺大放异彩,夺走了国子监祭酒之女徐烨柳蝉联多年的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更有甚者说容珺有我母亲遗风。
我呸,这等狐媚怎比得上我娘绝代风华。
不过幼时母亲带我去公主府走动过,柔嘉长公主与母亲身材大差不差。这朝云给容珺做衣裳实在可惜,到不如让我送个人情。
母亲过世已七年有余,她的衣服也被姨母束之高阁,理由是担心我和爹伤心过度,其实她是怕我爹睹物思人,没有谁愿意做替身。
找到娘的一件华服,我便比量尺寸,袖口大小,领口长短,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京中贵妇喜着蓝色,衣裳的主色调便是蓝色,内搭淡黄雪纺上领透白绣着龙纹祥云,下裙浅蓝到深蓝的的过渡,宛如大海水波平静到惊涛骇浪。外披也是大面积的蓝色,不同的是下摆所绣的是青翠远山,外缝一层朝云纱更是光彩夺目。在阳光下青山远去,却不失希望。正好应了临江池诗会。
没错,这露脸的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衣服赶制了三天,诗会的前一晚容珺来找我要衣服,还带了烤鸭。
我摇摇头表示不要,又伸出被包成粽子的右手。「表妹,前两天太晚了烛光昏暗一不小心伤了手,如今还没好,这衣服……」
自然就没做。
容珺的怒气刚要摆在脸上,但一转眼就换成了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姐姐这手伤了也应早些通知我,明日便是临江池诗会,如今该如何是好?」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俩正僵持着,容珺却想起了那几匹布料,刚想张口,我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表妹,那几匹布料……我剪坏了……不信你看。」
我指着地下那一筐废布料,不过自然是我亲手染的糊弄鬼的。
容珺脸色煞白,「这……这可是朝云纱,我在时锦布行排了一个月……」
似乎又想起姨母对她说的话,「没事没事。」
那表情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不过以后,哭可能会是你的常态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让小桃拿出我为自己改的一件齐腰襦裙,这款式定是京城第一件,美中不足的就是我胖的像个老猪精。
但人嘛,都有追求美的权利,加上想为自己的手艺打个招牌,人不漂亮没关系,衣服做工精湛就好嘛。
我将给长公主做的衣服放进了锦盒,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姨母和容珺明显没有想过我会去,所以也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槿儿,这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姨母堆笑道。
「没关系,虽然我是侯府嫡女,但我视容珺为亲姐妹,我不介意她与我乘坐一辆马车。」
我一脸正色,一副我很大度的模样,倒是容珺的脸黑了。
今日她身上穿的是我上回为她做的一套淡绿色襦裙,到底是喜欢我的手艺喜欢的紧。
我二人挤压一辆马车上,眼见着我上了车那马不耐烦的来回踱步,到了长公主府更是累的趴着走不动,看来我真的应该减肥了……
临江池诗会,是长公主给青年才俊和京中贵女举行的「仲春会」。在这诗会拔得头筹的人,长公主自有重赏,前世我深居闺中,一出门就丢人,自然是不知道都有什么赏赐。
这一回但是可以大饱眼福。
一些大小姐嫌我虎背熊腰挡了他们视线,催促我去下首,我也不讨那没趣,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喂胖丫,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闺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