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阳将我和妹妹从泥潭救出。
从此,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我做了他七年的暗卫,甘愿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对我温柔备至,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
可及䈂那日,他却让我代替妹妹前去西凉和亲。
我含泪质问:「王爷,这些年...你心中可有过我?」
「从未。」他没有一丝犹豫,「秋霜,我为主,你为仆,不可妄想。」
后来他登基为帝,带兵大破西凉,红着眼说接我回家。
我只淡声告诉他,「陛下请回吧,这里才是奴婢的家。」
「娘娘,西凉皇城破了。」
侍卫匆忙来报,衣衫染血。
我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声音发颤。
「国...国主呢?」
「回娘娘,国主仍在殊死杀敌,特命卑职带您从密道...」
话音未落,跪在面前的侍卫便被人一箭射穿了胸口,温热粘腥的血液溅了我一身。
抬眸望去,厉寒阳一身戎装,迈着迅捷的大步迎面而来。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声线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秋霜,朕来接你回家。」
我嘲讽一笑,挣脱他,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陛下请回吧,这里才是奴婢的家。」
他似乎忘了,当初可是他亲手将我送来和亲的。
「秋霜,你变了,从前你是断不敢忤逆我的。」
他眸光转冷,平淡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在这跪着,跪到你想通为止。」
说罢,提起沾血的战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西凉刚破,四处流窜的灾民,心生不满的百官,难降的将士,城外战死的尸体,都在等着他处理。
厉寒阳最重权势,哪有时间跟我在这里儿女情长。
青和殿里飘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沉寂的思绪被无限拉长,我恍然想到了自己及䈂那日。
那日我刚对厉寒阳表露少女心事。
没有得到回应的我整日心不在焉,忽地就听说了西凉和北厉商定和亲。
可北厉宫中并没有适龄的公主啊!
「阳王身边有一对姐妹花,听说从小娇养到大,美艳不可方物。我国并不打算夺人所爱,只求赏赐其中一个便可。」
北厉刚刚与其他国家休战,元气大伤,即便西凉兵力并不强大,可也经不起再折腾。
是以,皇上当场许诺,若阳王此事办好,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朝中共有三位皇子,阳王在其中并不起眼,以婢女换东宫之主,实在划算。
消息传到我和秋月耳中的时候,前朝刚刚商定的是秋月。
她比我更娇媚些,又一直被养在王府中,从未外出过。
我虽然自己也不愿意,但还是去找了厉寒阳,看有没有更妥善的办法。
若没有其他办法,就,就让我去吧。
我和秋月毕竟是亲姐妹。
我为姐,她为妹,是该我护在她面前。
那日我提着做好的糕点,却在门外听见秋月轻轻的抽泣声。
「王爷,奴婢不愿去,奴婢只想待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西凉凄寒,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声音委屈至极。
我心中也泛起点点苦涩。
那是我双生亲妹,我怎能眼睁睁看看她去受苦。
我深吸一口气,正欲进去告诉她我愿意替她。
只听厉寒阳满是怜爱疼惜的声音响起。
「别哭了,我不会让你去的,本王已经想好了,秋霜替你去,她本就是你的影子。」
我一怔,手中的糕点散落一地,惊了房中的两人。
「什么叫...本就是影子?」
我直愣愣的看向厉寒阳,又看向她怀中秋月。
昨日及䈂,我才刚刚和他说过我心悦他,便是秋月,也知道我的心意,
现下,告诉我,一切都是影子?
我和秋月是厉寒阳救回来的。
没有名字。
那年我们不过八岁。
我被人贩子打到身上沾满血迹,却还紧紧护着怀中的秋月,不愿她被卖进百花楼。
厉寒阳就是那个时候买下我们的。
初到王府,等被洗干净了,别人才发现我们是一对双生子。
只不过我更为清冷,秋月则相反,更为天真烂漫。
相比之下,王府上下自然都更喜欢她些。
可厉寒阳似乎更偏爱我些,所有外出都是让我作陪,他说秋月性格还需要多磨练。
虽是以婢女的身份进了王府,可我们俩在王府中的待遇就像小姐一样。
没有任何活计,吃穿用度更是用到最好。
人人都知厉寒阳身边的秋霜姑娘耍的一手好剑,又生了一副好面容。
每每听到,我数九寒冬留下的后遗症也不疼了。
那是厉寒阳对我的偏爱。
他说我需要你。
我便日日寅时起床操练,那时候秋月在干嘛?
无所谓,厉寒阳需要我,就算伤口裂开,他也会细细给我抹药,亲自包扎。
「月是地上霜。」
他看着天上圆月唤来我们两。
秋霜,秋月也是他起给我们的名字。
我满心欢喜,不论是秋霜,还是秋月,我都喜欢。
可我不知道,这名字背后还有这样的寓意。
秋月看见我后,慌忙从厉寒阳怀中出来,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
她曾经对我说的话反复在耳边回荡。
「姐姐,你是不是心悦王爷啊?」
「姐姐这样好,我只觉得是旁人配不上姐姐,即便是殿下,也没有姐姐好。」
「若他对你也有意,我当妹妹的可要告诉他,万不可欺负我姐姐。」
这些话如今想起,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在我心上一刀刀凌迟,痛得鲜血淋漓。
我紧盯着秋月,眼中一片悲凉。
她明明都知道啊。
像是愧疚,她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睫掩盖她眼底的情绪。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审视,厉寒阳把秋霜拉至身后,语气平静无波。
「你是姐姐,理应让着妹妹,秋月年少,和亲之事,你去更为妥善。」
「秋月年少?」
我发出一声轻笑。
她和我是双生子,她和我一般大,怎得她就年少?
心头传来一阵刺痛,我强忍着泪水问向厉寒阳。
「王爷,这些年...你心中可有过我?」
哪怕是一点点。
「从未。」他没有一丝犹豫,「秋霜,昨日我就想告诉你,我为主,你为仆,不可妄想。」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的话却像数九寒冬的冰锥死死扎到我心里。
我笑着笑着,眼泪不由滑过嘴角,又苦有涩。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
他深夜潜入我房间,摩挲着我手上的伤疤,一层又一层的抹药。
带我出席宴会,总有不怀好意的人向他讨要我,他冷着脸护在我面前说我是他的人。
外出时马车暗格里放着我爱吃的梨花糕。
总总的一切......
可眼下他说我不可妄想?
和亲前一晚,厉寒阳又来看我了。
「秋霜,若是你能成功完成任务,我便许你和秋月自由。」
「记住,尽快把西凉的边防图送回来。」
我心中一片荒凉。
从前是因为婢女身份不显眼让我学剑,现在因为太子之位,把我推出去当奸细,我还会错了意,以为那都是爱。
自由?
我的人生大抵也如此了。
秋月啊,就当是我这做姐姐的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我起身,对他盈盈下跪。
「自此,婢女秋霜已还完太子救命之恩,再无瓜葛。」
我以为我走后他们会在一起。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例如为什么每次出去应付宴会的都是我?
为什么我在学习刀剑保护厉寒阳的时候,她在府中作诗赏花。
梨花糕不止我爱吃,它更是秋月的心头好。
当初他虽半夜为我抹药,但第二日就让我保护秋月以王府名义参加宫中大宴。
当初我说我心悦厉寒阳他虽面上恭喜,可眼里不达笑意。
一桩桩一件件,我也是来到西凉才想通。
只是不知他们何时心意相通的?
我更希望他们能直言告诉我,而不是将我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况且其中一个还是我的亲妹妹。
回忆之际,衣摆的血迹都快要干了。
烛火燃到了尽头,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见过福乐公主。」
福乐,福乐,福寿长乐。
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得有多宠爱才能得到这样的称号。
西凉宫中没有这个称号,那便是北厉的公主。
她径直站在我的面前,红色的鞋子精致小巧,鞋头微微上翘,做成了凤头的样子。
鞋边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金丝线勾。
我抬起头,竟然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