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宋循本是穷学生,父亲看中他的才学,将他接入府中资助他读书。
我们两心相悦,他许诺今生绝不纳妾,却在婚后半年要纳一个妓子进门。
上一世,我极力反对女子入府,宋循并未坚持,依旧与我恩爱如初,而那名女子却在郊外被土匪杀害。
后来他官至宰相,将我林氏族人屠杀殆尽。
他说,是我害死了他的婉婉。
我这才明白,他这么多年竟都是虚与委蛇,只待某日为了他的心上人报仇。
我含恨而终,睁眼竟发现重生回纳妾当日。
这一生,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是你害死了婉婉,如今我终于替她报仇了。”夫君宋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早已被他剜去了双眼,只听着那个熟悉不已的声音语气冰冷,全然不似曾温柔与我说情话的样子。
婉婉......我愣了愣,在记忆里搜寻半晌后终于想起,就是他多年前曾要纳入门那个妓子。
这样的恍然大悟惊得我心一震,不可思议道:“所以就为了她,你便杀了我林氏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
随即,我感到胸口传来剧烈的刺痛,临死前,耳边还停留着宋循的冷哼声:“你们林氏之人都是黑心肠,死有余辜。”
意识逐渐模糊,再次睁眼,我竟发现自己重生在了纳妾当日。
此时,宋循正牵着那女子的手坚定道:“知念,婉婉是我心爱之人,我要纳婉婉为妾。”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话语。
上一世,面对眼前的场景,我气愤又心痛:“她是你心爱的人,那我呢?是你当年亲口许诺此生绝不纳妾的。”
我记得,当时宋循满面愧色,却依旧不曾更改他的心意:“抱歉,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婉婉,她是我此生挚爱,而且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绝不能负她。”
“而且......”宋循顿了顿,说到,“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你不该善妒的。”
是他亲口许诺绝不纳妾,然而违背誓言后却让我莫要善妒。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如今重活一世,面对同样的场景,我热情地迎上前,娇嗔地瞪了宋循一眼:“婉婉妹妹如此标志的人儿,怎能屈尊做妾呢。”
二人愣住了,显然我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我只装作没看见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自顾自说到:“夫君也真是的,既是你的深爱之人,怎能薄待。我这就写份和离书,让婉婉妹妹做宋夫人。”
此话一出,不仅他二人震惊,连周围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都惊呆了。
毕竟谁人不知,我深爱宋循,怎会主动提出和离。
宋循显然也以为我在开玩笑,他将姜婉婉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我:“你别想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我是不会放弃婉婉的。”
“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严肃道,“你们彼此相爱,我自然是真心想要成全的。”说着便吩咐贴身丫鬟,“姝意,快去准备笔墨纸砚,然后让小丫头们把行李收拾一下。”
看着姝意转身离去,宋循终于意识到了我是认真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对上我不及眼底地笑意,他霎那间慌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想来牵住我的手,却被我侧身躲开了。
我瞥到他身侧的姜婉婉,此时脸色苍白。
我们四目相对,她突然上前跪在了我的裙边哽咽道:“夫人,是奴要缠着宋公子的,求您不要因此迁怒于公子。”
“婉婉,你快起来,这事与你没有关系。”宋循顾不得我还在这里,忙俯身将姜婉婉搀起来,然后对我怒目而视,“林知念!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婉婉一个弱女子,你怎能为难她?当真是蛇蝎心肠。”
我浮在表面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当即沉下脸来冷冷道:“我说什么了吗?是你的婉婉姑娘突然上前,自愿跪地求我的。宋循,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
“你!”宋循气愤地指着我,“满口粗鄙之言,当真是商人家的女儿,这般上不得台面。”
闻言我轻蔑一笑:“商人之女确实上不得台面,你宋公子倒是高贵,高贵到要靠入赘生存呢。”
周围的仆妇们都低声嗤笑,宋循站在那里,气得满面通红。
回到主院,姝意已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我坐到桌前,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一份和离书。
我将它叠起交给姝意,吩咐到:“你去交给宋循,让他把名字写了。”
屋内的香炉燃起袅袅细烟,我随手翻了翻搁置在桌角的书卷,梳理着上一世的经历。
宋循官至宰相后,众人都以为林氏会跟着鸡犬升天,谁料他突然在朝堂之上呈上一堆证据,说要揭发林氏私通敌国。
证据完整,林氏逃无可逃。
族人皆被斩首,唯独我,被他囚禁于府中地窖,砍去了四肢,剜去了双眼,扒光了衣服,任由地窖中的老鼠啃食我的身体。
最后,他用一把利剑贯穿了我的心口。
锥心之痛仿佛再度袭来,我紧紧握住心口的衣料,额间隐隐渗出冷汗。
待剧痛散去,我已浑身被冷汗浸透,双手无力地搁在桌上,缓缓地喘着气。
“姑爷!姑爷!”只听得门口丫头们的惊呼声,下一秒,宋循便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手中拿着和离书。
“林知念!”宋循“啪”的一声将和离书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你疯了吗?”
我抬头疑惑地问到:“这么急着赶来,就是为了问我是不是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我身侧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连喝了两杯后方才说到:“我知道你是怪我要纳婉婉为妾,可也没必要这般委屈自己啊。”
委屈自己?
我转头看向他,两世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着宋循,我是真心想知道这张脸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和离便是委屈我了,那与戏妓子互称姐妹不更是侮辱我吗?”我淡淡道,指尖在和离书上点了点,语气里已经夹杂了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快签了,这样你的婉婉也能更早进门。”
姝意恰好回来,来到我身侧恭恭敬敬道:“回禀小姐,姑爷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宋循一听顿时炸毛:“收拾我的东西干什么?!”
“我们不是要和离吗?”我奇怪地看向他,“这财产自然也是各拿各的。你贵人多忘事,这宅子是我林氏买的,下人们也都是我娘家带来的。”
“行,林知念,你够狠。”宋循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头,“不过我告诉你,和离不可能。只能休妻。”
“休妻?”我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宋循你难道忘记你是入赘的吗?哪里来得休妻,只有休夫啊。”
“你什么意思?”我话说得直白,宋循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将一辈子都是满身铜臭味、上不得台面的商户。”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社会最底层,也是为着这般父亲才愿意将我许给家徒四壁的宋循。
因为宋循的成绩一向很不错,是书院中最有可能中第的。
宋循虽娶了我,却依旧自心底瞧不上商人,他打定主意我们不会放弃这个提升阶层的机会。
只是他忘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得到林氏资助的学子,可是大有人在。
在我的逼迫之下,宋循不得已签了和离书,带着他的婉婉离开了。
临走时,他还深情地挽着姜婉婉:“婉婉咱们走,不与那毒妇一般见识。”
“他说谁是毒妇?!”姝意被气得当场就要过去争论,却被我一把拉住。
“小姐......”她愤愤不平道,“您为何要拉住奴婢,他这般折辱您......”
“随他去吧。”我轻笑道。
也许这傻姑娘并未注意到,可我却看得清楚,刚刚离开时姜婉婉面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看来宋循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受了。
送走了宋循,我依旧不敢懈怠。
这人虽瞧着文质彬彬,实则睚眦必报,若来日他登堂拜相,那我林氏以后的日子定会重蹈覆辙。
所以我要趁他羽翼未成时,彻底折了他的翅膀,断了他的前路,方能保我林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