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我的双胞胎妹妹代替我进了婚房。
因为我已经死了。
被妹妹和爸妈一起杀死了。
她要成为我,做顾宴的女人,做人人羡慕的豪门太太。
可是,顾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呵!恭喜她,进入地狱模式。
我找不到我的尸体了。
所以我只能跟在我的杀人凶手身边。
杀人凶手,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此刻,她正代替我巧笑嫣兮地迈入婚姻的殿堂。
挽着我丈夫顾宴的手。
傻妹妹,这不是幸福的礼堂,是地狱的沼泽。
我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却成了你不顾一切哪怕背上亲姐姐的人命也要挤进来的地方。
顾宴的亲人桌空无一人,只有佳肴美酒摆满了圆桌,每一个杯子上都斟满了酒水,仿佛有人坐在那里品味。
反观新娘那一边,只有笑得开怀的父母,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刚刚死亡没有超过24小时的在海里漂流的大女儿。
这就是我曾经拼命渴求而不可得的父母的爱啊。
太可笑了。
父母的爱,把我推进了海里,被鱼啃食。
父母的爱,任由妹妹将我推入深渊。
台上,汤若神态自然,声音几乎与我的一致。
我死前,她在我耳边说,「为了声音能够像你,我报了多少班,花了多少精力和钱,不过没事,以后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她从前最喜欢欧式风格的妆容,此刻妆容素雅,和我有九分像。
像到连顾宴这样细致的人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换了人了。
他掀开头纱,低头,拿过花童递来的戒指,戴在女方的手上。
台下,宾客们鼓掌欢呼,庆祝新人礼成。
也许只有飘在旁边的我和顾宴本人知道,这场婚礼有多不情愿。
顾宴的婚礼办的相当隆重。
花了重金举办的婚礼,新娘却不是我。
应该说,我庆幸这场婚礼的受害人不是我。
汤若眼带羞怯地看着面前西装笔挺的俊秀男人,眼里满是得意。
得意她从此以后的生活都会被奢侈品围绕,被高端场所围绕,遇到更富贵的人。
新房,顾宴扯掉领带,眼里都是被灌酒后的疲惫。
「汤芷,现在你没办法再离开我了。」
汤若觉得更幸福了,眼冒金光,恨不得男人立马冲上来与她共度良宵。
「记得吃药,我去外面洗澡。」
汤若一愣,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摆满了各种药物。
未开封的补药、维生素、还有两瓶不知名包装的白色药片。
一瓶是顾宴给我的避孕药,一瓶是我的抗抑郁药物。
那天酒醉,我们荒唐一夜。
醒来后他给了我一瓶白色无字的药瓶。
那必然是避孕药了。
我们谁都不想要什么所谓的爱情的结晶,我扪心自问也无法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我吞下药片,示意他放心。
新房里的汤若合上抽屉,一脸嫌弃。
我站在旁边,看着熟悉的抗抑郁药品,总觉得嘴里发苦。
我一直患有重度抑郁症,记不清从几岁开始。
我的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需要我去用一生来治愈,可是我的一生太短,治愈还未开始,便已匆忙结束。
我比妹妹早出来,所以我做了姐姐。
做了姐姐就是家里的老大。
老大,就要一直让着小的。
爸爸妈妈都格外疼妹妹汤若,她想吃五块一支的冰激凌时,爸爸妈妈从不吝啬,大方掏出钱包买单,从来不会记得在他们的身后默默跟着的我,也想要一根。
我很羡慕那些有弟弟妹妹的同学,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得到偏心的爱,他们可以大方说出自己想要的,他们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
我没有跟妹妹一样的衣服,但别人都以为我们有。
我只能穿妹妹不要的衣服。
妈妈说,家里的条件有限,只能买一件,姐妹俩一起穿一件不要紧。
可我每次都只能穿妹妹不要的,或是她不喜欢的衣服。
我是被施舍的那个人。
妈妈买水果回来时,也只有妹妹有份,我只能看着,或是吃妹妹剩下的。
有一次妈妈买了山竹,我嘴馋的不行,偷偷想拿一个。
妈妈狠狠拍在我的手上,「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又不是不给你吃,急什么呢?!」
爸爸说,「姐姐你不懂事了啊,妹妹吃点怎么了,爸爸妈妈都让着你们俩小的,你是不是也要让着妹妹,做姐姐的要学会适可而止,爸爸不喜欢这样的小孩。」
我缩回手,看着妹妹快要空盆的水果盘。
那天,我还是没有尝到山竹是什么味道,是甜的,还是酸的,还是酸酸甜甜呢?
我和妹妹的生日在同一天,只有在那天,我可以吃到一块蛋糕。
蛋糕甜甜的,真的很好吃。
妈妈问我们想去哪里玩。
妹妹说要去海洋馆看表演,妈妈说好,爸爸说我家若若真棒。
其实……我想去书店,我想要一本书。
爸爸妈妈问了我们的愿望,可唯独,把我的落下了。
我叫汤芷,是芷若的芷。
不是,适可而止的止。
汤若学着我的动作擦头发,忍痛舍弃了自己的护发精油。
因为我没有这些精致的东西。
我的梳妆台上只有一瓶面霜,仅此而已。
汤若见顾宴开门进来,很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可她大概率要失望了。
「顾……顾宴,我们睡觉吧。」
顾宴淡淡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的羞怯模样,没有半分怀疑。
我摇头失笑。
顾宴在房事上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欲望的男人。
我们会睡在一起,但永远不会逾矩。
就比如现在,顾宴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嗯,睡吧,晚安。」
汤若震惊,在顾宴转身离开后原形毕露,气得满脸通红。
那样子,和我一点不同。
顾宴回到客房后,继续处理着积压的文件,一副银边眼镜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着浅浅的痕迹。
他总是很忙。
眼里也只有工作。
面对我时也只有冷漠的神情。
只有我们第一次遇到时,他的表情不同。
那是遇见同类的怜惜。
抑郁症发病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要伤害自己,那天,我的作品被对家批得狗血淋头,一文不值。
我打车回家,一路咬着手,咬出血了也不自知。
司机吓坏了,油门一路踩到底,把我安全送到了小区门口。
我全身脱了力,连直起腰的力气也没有。
可内心的冲动很猛烈,一下一下命令我,看见鲜血,看见皮肉绽开,感受皮肉分离的爽痛感。
下班回家的顾宴遇见了我,死死摁住我的手。
他叫我冷静,冷静。
可我的脑子里有很多红色的东西,甩不开也甩不掉。
我一口咬在他肩上。
我讨厌他,讨厌他施舍可怜的眼神,讨厌这种莫名其妙受到帮助的感觉。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确切地说,是顾宴的房间。
从那以后,我们就像是两股绳,通过外力链接在了一起。
顾宴很累,我看得出来。
眉眼间积攒的疲惫相当浓郁。
他的眼神定格在相框上,我顺着看去,那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葬身在大海。
因为一次出海遇到了雷暴天气,船上无人生还。
那年,顾宴八岁。
第一次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
后来,他住进了姑姑家,寄人篱下地长大。
他不爱说话,每次说话都没什么表情,加上那一身气势,比张贴在门口祛邪的还要瘆人。
靠近他,总会犯怵。
翌日一早,汤若坐在楼下,面前是丰盛的早餐。
她在学我,学我在家做早饭给他们一家三口吃的模样。
围着围裙,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可我在顾宴这里,从没有做过早餐。
我们俩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我们更习惯于省略这有些许麻烦一餐。
只有在那个家里,我才会被要求早起做早饭。
顾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下楼。
这一刻,我无比希望他能够发现端倪,质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假扮汤芷,汤芷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汤若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摆盘,那模样,有九分像我。
顾宴走近,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一起吃点。」
果然,不应该抱什么希望的。
我虽然与顾宴同居两年,但他早出晚归,有时也会出差,一去就是很久。
他又怎么可能,会发现我和汤若之间的差别呢。
顾宴只是需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妻子,至于那个妻子是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