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黑熊吃人吗？
我五岁那年，村里死了18个人，全是让熊给吃了。
爷爷说过，走在林间小路上看到远处有模糊身影向你招手，不要上前，转身就跑。
黑熊会上树，不怕火，不仅会模仿人的行为，而且报复心极强。
嘘！不要出声。
它就在门外。
昨晚的雪还没化，现在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感觉村里所有的鹅都凑不齐一身完整的毛。
爷爷蹬着三轮车载着我走在雪地上，老旧的三轮车像个破风琴一样“吱扭吱扭”的发响，显得我们的路程不太孤单。
我和爷爷走到三岔路口时，正要向左拐，我看见正前方远处雪松下有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在向我们招手。
洋洋洒洒的雪花下，一切都看不真切。
难道他是找不到路了，在向我们求救吗？
「爷爷，那里有个人在向咱们招手，他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爷爷眯缝着眼看向我手指的方向，他那看啥都不济事的双眼却闪过一丝凝重。
爷爷一边低头用力蹬车，一边声音低沉的说：
「妞妞啊，你知道吗，二十年前，后山上来了个熊瞎子，它看不见猎物，所以它开始学人招手，守株待兔，吸引村民到它身前然后吃掉。」
我扭头看向远处，已经看不到招手的身影，「那这个招手的就是黑熊吗？它不就像孙悟空里面的黑熊精一样了？」
爷爷默不作声，似是在回忆着记忆久远的往事。
第二天，一个骇人的消息打破了小村庄的平静，使村里的气氛顿时肃杀了起来。
村西头的一个小孩失踪了。
两天后，村民在积满白雪的松树林中找到了小孩的骸骨，内脏已经全被掏空。
林中野兽吃小孩的传言甚嚣尘上，一时间人人自危。
爷爷听到后眨了眨泛黄的眼球，深吸一口旱烟，沙哑的声音随着烟雾飘散。
「黑熊来了。」
村里传出了人熊的说法，黑熊很喜欢吃人，在山雾四起或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它会站起来学人招手，把人骗过去吃掉。
「爷爷，熊不是会冬眠吗？它为啥还会吃人呀？」我趴在爷爷腿上，抬头不解地发问。
「冬天太长，太冷，它饿了就会醒来寻找食物吃。」
这天有人在村里小河边，发现了一个被雪掩盖一半的黑熊脚印。
「我家男人去看了，那熊掌印比人脸都大一圈，吓人的很呦！」
「一头熊两三百公斤，一顿能吃三四个小孩！」
对门的田大娘神乎其神地说着那个熊掌印，用手在脸上比划着，浑浊的眼珠滴溜滴溜的在我们脸上打转。
每年年底，村里都会有几天请戏班子唱戏，期望今年热热闹闹的结束，来年热热闹闹的开始。
「使出我拿手的七十二变，叫他上勾，管叫猴妖命难逃……」
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嘶吼。
我有点心慌，拉了拉爷爷的袖子，抬头发现他正一脸严肃的沉思，显然爷爷也听到了。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村长身边低头私语。
「让乡亲们先回去吧。」
「不行！戏没听完直接让人回去，只怕要引起骚乱。」村长回道。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林子里有熊？直接让他们回去，大伙心里有个数，不要轻举妄动。」
最终戏没听完，村长就让人先回去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落单。
晚上，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身强体壮的后生都去了村长家里。
爷爷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也带着我去了。
「三叔，这事您看怎么办？」
大家齐刷刷看向一个留着白胡子，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
老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掩着干瘪的嘴咳了几声，长叹一口气，嗓音沉稳略带沧桑。
「村里已经出了个人命，不能再留它了。」
村长眉头紧锁，神色忧愁：「之前在村周围挖了几个陷阱，防止它再来祸害人，看来是没用啊。」
「那咱们明天就拿着家伙事儿进林子转转，得杀了它，好给大伙儿定定心！」
「对呀，总不能一直在家里苟着，冬天也有活要干呀！」
大家说着说着，谈到了二十年前的熊瞎子，就是之前爷爷讲的那个故事。
原来事情的后续就是这位三叔爷拿自制的土枪杀了熊瞎子。
二十年前，村里人打猎常会用到自制土枪，爷爷也把以前家里的土枪翻找出来。
「妞妞呀！明天爷爷跟着他们进林子，你一个人在家，谁敲门都不能开！」爷爷磨着砍刀，郑重地看着我。
「好。」
天色阴沉，乌压压的云让人喘不过气来。
爷爷一早就背着砍刀和土枪出去了，将我锁在院子里。
我一直等到了傍晚，四下寂静，偶尔远远传来几声犬吠。
我窝在被窝里等着爷爷，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道爷爷回来了？
我欣喜的跑到门口，正准备开口。
「咚！咚！咚！」
一阵巨大的敲门声拍得铁门发颤，也震得我心肝乱颤，头皮发麻。
「咚！咚！咚！」
不对！这不是爷爷！
我愣在原地，瞪大双眼盯着铁门，一股若隐若现的腥臭味钻进我鼻孔里。
我鬼使神差地上前几步，腥臭味更加浓郁，带着血腥味和动物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难闻到我干哕了几声。
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我又心怀侥幸轻声问：「是谁？」
「咚！咚！咚！」
惊心动魄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无人应答。
我看了看不算低的院墙上，横七竖八插着许多玻璃碎片，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垒院墙的。
此刻这些玻璃碎片也成为我的安全感之一。
我不敢再说话，屏住呼吸，一路小跑回屋子里，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这会儿已经没有声音了，它走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院子里，看着高高的铁门，想着爷爷怎么还没回来，血腥味仍弥漫在空气中。
「乓！乓！」
这是土枪的声音，紧接着雄厚的咆哮声冲进我的耳蜗直达心脏。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嘭嘭急跳。
「妞妞？」爷爷进来立即把门锁紧，抱起我用沙哑的声音唤道。
「爷爷，你终于回来了，门口是黑熊吗？」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瞪大双眼看向大门。
天色已晚，第二天爷爷带着我到村长家里，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地低头坐在凳子上。
「这都已经进村了，不能再等了！」一个挠头的大胡子粗声说。
「这黑熊聪明着呢，还会记仇。刘老汉儿拿枪打了它，它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对呀，老汉儿你带着妞妞先出去躲躲。」
众人议论纷纷，爷爷眉头紧皱牢牢抱着坐在他腿上的我，一言不发。
而我心里惶恐不已，没想到这头黑熊竟然会这么聪明，知道大伙进山，它反倒跑村里来了。
「爷爷不怕，妞妞也不怕。」
我握住爷爷的拇指，他抬起手轻柔抚摸我的头发，仍没说话。
最后，村长拍着桌子，订下明日捕熊的计划。
「明儿个分成两队，一队进林子里捕熊，一队跟着刘老汉出村。」
「爷爷，明天去哪儿？」我窝在被子里露出个头，回想起撞门声还心有余悸。
「咱们去镇上你大姑家住几天。」
雪路难行，我们一队人走在去镇子的小路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这二三十人拿什么的都有，有拿土枪、拿砍刀、斧头，还有牵大黑狗的。
冬日里雾气朦胧，我们远远看到有个人站在雾气里招手，宽大的帽檐遮住他的半张脸。
「前面有个人？」
「不会是黑熊吧？」
「咱们这么多人，黑熊估计不敢靠太近，而且那人还戴着帽子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握紧手中的工具，警惕的盯着前方。
「要不谁先上前去瞧一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用胳膊肘推搡几下，没一个人敢上前去瞧。
「咱们先大声吼几声，问问他是不是村里人，有人回应了，咱再上前。」
爷爷一句话拍了板子，众人点了点头。
「前面的人是哪个村里的？」
我们一起大声问，声音震得树上的雪抖落下来。
哪个村里的…
村里的…
无人回应，只有半山腰传来一阵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