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公司打拼十年后我终于抽空生了孩子,没想到休完产假回公司后,我原本位置上换了人。
那个我一手带出来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
“安南姐,生了宝宝,就不要为公司操心了,带孩子才是正经事嘛。”
我冷笑,不是我非这份工作不可,而是公司,离不开我。
休完产假的第一天,我被群嘲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你看她那样子,是不像以前那般精明了。”
“脑子傻一点还好,她那肚子,明显是绑了束腰在里面,还有身上那奶渍的味道,啧啧。”
“是啊,脸也涨了皱纹,老了好几岁。”
“天哪,随机吓死一位未婚未育女孩子,女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能为了讨好男人就舍弃自己。”
卫生间隔间内,我淡定按下冲水键,若无其事的开门,走出去,洗手。
三个人瞬间屏住呼吸,甚至忘了手上的动作。
今天是我休完产假上班后的第一天,没必要为了无聊的人破坏心情。
轻车熟路的穿过走廊,越过一众工位。
推开那间立着“部门经理”门牌的房间门。
同样的朝向,同样的装饰,不一样的是坐在里面的人。
“安南姐,你回来了。”
几月不见,冯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精致的眉眼,柔顺的卷发,一身名牌套装,连表情都官方的无可指摘。
“安南姐,你可能还没接到消息,公司考虑到你刚生完宝宝不宜劳累,安排你到创作部一组工作。”
如果有什么能形容我当下的表情,那就是微信上很火的那个黑人小哥一脸问号的表情包。
我被从创作部经理的位置,直接降成了一普通职员?
就因为我生了个孩子?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一直知道女性在职场上处于弱势地位,但是如此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歧视还是头一回见。
还是在我入职了八年的公司。
大学一毕业,我就因专业与热爱这个行业留在了这家广告公司。
那时,这还是一家初创公司。
算上我在内,上下加起来不超过十几人。
人人都身兼数职。
我作为公司的媒介策划、调研员、前台加保洁,每次都是加班最晚的那个。
但我不在意,因为当一群人向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是值得的。
直到入职的第三年,广告行业迎来寒冬。
公司几乎坚持不下去,近半年没有进账。
工资每月也仅有五百块勉强维持生活。
本就不多的员工离职了大半。
我至今还记得那时每天早上在公司门前喊口号。
“永不言退,我们是最好的团队。”
公司本就不大的门脸被旁边的“安家找房”、“黄焖鸡米饭”挤得几乎看不见。
我们仅留下的几位员工又多了一个工作,维权。
轻舟已过万重山。
辉煌时刻想起曾经的心酸过往,只觉怀念。
怀念自己的青葱岁月,更怀念当时同舟共济的那份感情。
而今日。
呵呵
终究是我太傻,竟与资本谈感情。
但是,这么安排,老娘不同意!
一脚踹开总经理室的大门。
孟允承半躺在茶座前,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
本欲发火,见来人是我,扯了扯嘴角。
“安南啊”男人摸了摸鼻子,面色闪过几分尴尬:“怎么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女人做了母亲也该温柔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总,我只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出卖了灵魂。”我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怎么全公司上下好像都对生育女性要求提高不少,公司新的企业文化吗?”
孟允承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茶碗:“安南,我知道你对公司安排心有不满,这也是我们多方考虑的结果。”
“你毕竟刚生完孩子,身体各方面机能还没有恢复,精力上也要分出去许多,公司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冯珊她毕竟年轻些,精力充沛,头脑灵活,又没有孩子,还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想必你也放心许多。”
“当然,公司并不是完全放弃你,只是想让你在基层岗位上休息一段时间,顺便也多了解些基础业务,以后更重要的工作做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些。”
孟允承一口气说了一箩筐话,直听得我心中冷笑。
一直知道他算不上什么好人,没想到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把资本家的嘴脸刻画的淋漓尽致。
“几个月不见,孟总洗脑的本事愈发精进了。”我冷笑出声:“您这张嘴不去说相声可惜了,句句都引人发笑。”
“顾安南,你别太过分!”孟允承脸色涨得通红,面上已显出激恼:“别以为……”
“别以为什么?我如今不过一小职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你辞了我。”
我边说边发起疯来,想撕下他伪善的嘴脸。
将茶桌掀翻,茶杯茶壶摔了一地。
又将书架上的文件一个个摔在地上,纸页纷翻。
我知道孟允承不敢辞了我,毕竟我在公司八年,无故辞掉老员工不仅会影响招聘,还会影响业界名声。
只是他唯独忘了,不是我需要这份工作,而是公司,离不开我。
其实两年以来,我一直断断续续的收到外界猎头的消息。
有的给我高职位,有的给我高薪水,甚至要给我股份分成。
毕竟当初是我一手将启创从寒冬中拉出。
那年,我参加了一个业界有名的广告创意比赛,为一家上市公式策划广告。
顺利拿到冠军,一举成名。
一头部公司想要挖走我,被我拒绝。
他们便另辟蹊径,高价收购了启创,也就是我所在的这所公司。
就这样,启创活了下来。
几年以来,启创的大部分业务都掌握在我手里,我几乎亲自督导每个项目。
产假期间也几乎每日通过线上处理业务。
他们哪来的自信,认为没有我,公司业务能顺利进展下去。
是因为我带了冯珊吗?
真把我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我看似对冯珊不留余地,全盘托出。
实际上,大都是些浅显的内容罢了,多花些时间自学也能学到。
而大部分的重要实操内容,我岂会双手奉上?
是我天真,还是你们天真。
你们既要将我从神坛上拉下,那我便在下边看着。
看你们如何表演。
发泄完毕,我随意整理凌乱的头发,理顺衣襟。
在孟允承愤怒的目光中,昂首走出。
顺利的找到自己的工位,在一群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悠然而坐。
“疯婆子,滚开!”
“生了孩子的老女人,就不要回来抢资源了,恶心!”
“摔下来了吧,看你以后还怎么发飙。”
我一条一条仔仔细细的看着桌上的便签,心里浅笑。
目光扫视周围,那些原本躁动的眼神瞬间安静。
我知道,他们对我是有不满的。
我一直以认真的态度对待作品,高标准严要求对待自己与他人。
做出的项目总是在我的要求下一改再改,加班加点也是常事。
另外,我说话向来不绕弯子,不做人身攻击,倒也打击了不少人脆弱的自尊心。
但是,他们似乎忘了。
在我的高要求下,他们每个人现下单独做出的作品都能在外面卖出高价。
他们的身价也都水涨船高。
即使加班,我也从未克扣过他们的加班费,还向上级申请,给他们公派学习的机会。
那时,人人亲切的喊我“安南姐”。
如今,我跌下神坛,他们便只记得我曾经对他们的严苛,任谁都想来踩上一脚。
大概是一直过得太顺利了,我似乎到今日才真正体会这世间冷暖。
“安南,你来一下。”
冯珊,是了,这里面怕也有你的手笔吧。
“安南姐,我办公室有些乱,麻烦帮我整理下。”
冯珊面带微笑的坐在转椅上,那上面还有我无聊时用红笔画上去的猪头。
那猪头像在看着我笑。
“哦,对了,今天保洁长姐有事没来,你顺便再把外面走廊打扫一下吧。”衣着职业装的女人翘着二郎腿,眼睛似笑非笑的:“毕竟在家休息几个月没少干吧,这个你应该在行儿。”
我突然又想发疯了。
面露难色的指着冯珊屁股下的座椅:“这,这把椅子还是我坐吧。”
她轻蔑一笑:“安南姐,年纪不小了,也该认清现实了,怎么还在企图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