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高门贵女,本该和今科状元郎成就良缘。
然而新婚当夜,我坐在婚房内,迎来的却是我家谋逆,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我抬眼看去,是他手染鲜血,挥刀成河。
——
我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将军府内血流成河,我最爱的人站立其中,“扑哧”一声,将剑从爹爹胸膛中抽出。
“嗬嗬。”
爹爹呕出一滩鲜血,虚弱的望着我的方向,干裂的嘴唇颤动,到死都睁着眼睛。
我捂紧嘴唇,强撑着没有发出声音,泪珠沿着脸庞滑落,呜咽着转身逃走。
双腿却不听使唤地直发软,一个趔趄绊到石子儿。
“嘭!”
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我想起身逃走,却腿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别跑了,今夜你逃不掉的。”方轻尘冷声开口。
“呵,我倒是不知你竟还爱当个戏子。”
“方轻尘,我自认与你相识以来,从未亏待过你,何至于被你污蔑我阖府上下谋逆!”
我深吸一口气,眼尾猩红,颤声哽咽着继续,“你大可,不必选在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大可直接杀了我!”
方轻尘嘲弄地看着我,俯身掐着我的下巴,“陈小姐不必着急,我和你啊,得慢慢玩儿。”
“来人,带陈小姐也尝尝他们家的地牢。”
闻言我冷笑,“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方轻尘低头微笑,我却觉得神似地府罗刹,病态又偏执。
“我等着你。”
眼神轻蔑又怜悯。
我看着四周无边的黑,有一瞬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就在这时远方幽暗的星光逼近,是火把!
有人来了,我把手按在腰间,却摸了个空,我忘记双月鞭已被收缴。
警惕地看着来人,火光忽闪,照映着方轻尘唇瓣殷红,眼尾微垂,一副菩萨模样。
我恶毒的开口,挑衅地看着他,“没记错的话,圣旨上可是写着陈大将军府,当满门抄斩!”
“大人留着贱民,是为了另寻法子折磨罢?”
我说一个字,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可笑,事到如今,还装什么?
“让我想想,大人给我准备的是凌迟,还是车裂?亦或者……把阿芷剁手剁腿,做成人彘?”
方轻尘睫毛微颤,双眸似水地看着我,眼底好似写满忧伤,“阿芷不必如此恶语相向。”
他说:“我断不可能这样对你。”
我伸手,在方轻尘眼神放光的时候,猛地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半跪在地,脸贴着牢门,在他耳边低语。
“方大公子,你我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假惺惺的给谁看?!白天杀人的难道不是你吗?可笑,屠人满门的事儿都做得那样风轻云淡,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方轻尘,我,陈氏,绝不可能谋逆!但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来日定将你千刀万剐,以祭我阖府上百条冤魂!”
我眼底恨意滔天。
指下收紧,看着方轻尘的脸逐渐变得青紫,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皱眉,“你不挣扎,是想让我放松紧惕么?”
“你疯啦!”尖锐的女声响起,黑暗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少女。
她的指甲嵌进我的肉里,将其强掰下来。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两位,忽觉嘲弄,我与方轻尘青梅竹马,而今却不知他身侧佳人是谁。
“你藏的够深啊,我愈发觉得,我好像从没看透过你。”
“你说,我怎么这么蠢呢?”轻声呢喃,这句话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阿芷……”
喉结滚动,哽咽着:“相信我,好吗?”
无言,空气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那我问你,我娘和爹对你不好么?可你呢,是你亲手将剑从我爹胸口中抽出!”
他脸色唰白,衬得脖颈上勒痕更加狰狞。
“我,与你只有灭门之仇!所以别问这种无用的,倘若我能出这牢门,跨越千山万海,也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我隐匿在黑暗之中,眼神冷冽。
他轻笑,“能同归于尽,也挺好。”
“轻尘!”扶着他的少女不服气,“这人都想你死了,怎么还不杀了她。”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哼。”我懒得看他们卿卿我我,翻个白眼蹲在角落假寐。
得先逃出去。
见我许久不动,少女硬拉着方轻尘离开。
睁眼起身,摸索着墙壁上的机关。
爹爹从前告诉我,地牢是关犯人,同时也是我家唯一的退路。
可笑他为朝忠心多年,敌不过天子疑心,以为用不上的密道,如今成了我唯一生路。
外面四周蝉鸣不断,我茫然,不知又该何去何从。
如今方轻尘是朝中重臣,而我身如飘萍,又该如何至今。
“谁在哪里?!”
谁?我警觉。
“周泽?”
来人身姿魁梧,见我后神色恍然,拱手作揖:“末将唐突,还望小姐恕罪。”
“你不必对我恭敬,如今我身若飘萍,算不得小姐。”
“只是一介草民罢了。”我自嘲望天。
“陈家军只认陈氏子女为主,还望小姐不要自轻自贱,现今上头那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是主子给陈家军庇佑,建了寨子,上头人不晓得,才苟活至今。”
我呆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陈家军在附近?”
“是,小姐。”听到肯定的答复,欣喜充斥上心头。
看来密道连接着寨子,掩人耳目。
一时竟有些庆幸爹爹不是愚忠,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街市吵嚷,我游走在脂粉铺子里。
“嗨呀,姑娘你看我们都是做些小本生意的,要讲究成本的呀。”
“店家姐姐,求求你了嘛,我真的很喜欢这款胭脂,只是囊中羞涩,不过我保证下次买绝对不讨价还价的!”我并拢三指发誓,眼神可怜巴巴。
“这……”
“哼,买不起别来清月阁买胭脂啊,这款我要了,滚一边儿去!”来人白我一眼。
我眯眼,是那天地牢里他身边的少女。
不禁摸摸脸上的假人皮,才没被对方认出来。
“娇儿,不得无礼。”男声冷言呵斥,称呼却亲昵。
“这位姑娘,还望原谅我家小妹不懂礼数,叨扰了。只是不知能否忍痛割爱,让与小妹?”
我挑眉,“可以是可以。”
见我客气,那名‘娇儿’小妹眼睛亮起,我却话锋一转,“除非她磕三个响头。”
方轻尘面如沉墨,“姑娘,还请得饶人处且饶人。”
“哦?”
我嘴角微翘,歪头,“那你来替她。”
“就你?”楚娇翻了个白眼,“连给轻尘提鞋都不配。”
“那这胭脂按理说就应该先到者先得。”
“你!找打吧?”说着楚娇就猛地扯住我的头发左右摇晃。
我也不甘示弱,指甲在她脸上留下红痕,缠打在一起。
“哎呦,祖宗,都是我的祖宗,我这儿店小,你们快停手吧!”
方轻尘轻咳一声,示意店家稍安勿躁。
“楚娇,既然这位姑娘不愿谦让,那便算了吧。”
旁边楚娇吵嚷着不行,我倒是挑眉睨他一眼。
我们空中对视,好似要将对方看透,有那么一瞬,要不是脸上假人皮还在,我都以为他认出我来了。
“那就,多谢公子小姐承让了。”扔下一锭银子离开。
店家直勾勾盯着银子,嘴里嘟囔:“奇怪,刚还哭穷呢……”
我躲在巷子尾,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方轻尘揉揉眉头,有些不耐烦,“我只是想自己逛逛,况且你不必日日跟在我身边,我没事。”
“那你自从那女的不见之后就一直不对劲,我都说了当时就该铲除后患,结果你呢?到现在又不去找。”
“我说过,”方轻尘咬牙,眼神阴翳,“无需你来置喙。”
楚娇被吓得无措,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只能看着方轻尘离开。
我藏匿在阴暗处,“呵,还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呢。”
跟着方轻尘一路,净看他买花采草的。
就在我不耐时,却见他进了笙香楼,我饶有兴致地乔装进去。
笙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花魁勾手就能捞得百金,倒是不知这方轻尘也喜欢花天酒地的地方。
看来他还真是……隐藏了很多秘密呢。
我选定方轻尘右侧的厢房,屏退他人,翻身到他窗外阳台。
听了半天不见有声响,破窗而入却发现屋内无人。
我心下一惊,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