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奶奶买了两张坐票。
她乖孙岁数小得坐着，她年纪大也得坐着。
我身体好，站着更省钱。
妈妈知道后订了两间酒店。
我和妈妈一间，爸爸和弟弟一间。
奶奶身体不好，把她住酒店的钱省下来，买棺材更划算。
我和弟弟算是龙凤胎，听妈妈说，弟弟还比我早生了一分钟。
但奶奶当时发疯非说我先弟弟生出来，妈妈也默许了。
她总是说，无论谁大，爸爸妈妈的爱是天秤，都不会倾向另一边。
弟弟也告诉我他是哥哥，会一直保护我。
我很喜欢弟弟，也喜欢妈妈。
爸爸就不太一样，虽然他从来不骂我，可也不维护我们。
但奶奶不这么说，只要她来我家一天，就会讲八百遍同样的话。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奶奶好像很不喜欢看到我们家欢声笑语。
她总会找不同的借口挑起各种事端。
比如妈妈给我买的玩具，她一定会趁着妈妈不在家给我都拿走。
奶奶说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世界上穷人还有很多，我们要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她还让我不要告诉妈妈，否则上天会惩罚我们。
后来弟弟拿着一堆吃的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于乐乐！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他又哭又闹地告诉爸爸妈妈。
妈妈当即拿出收据和奶奶对峙。
「我能害她吗！她一个女娃子给口吃的就不错了！」
奶奶似乎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她就知道跟安安抢玩具，长大了不得了！能骑在你头上的！」
妈妈却一把搂住我：「她叫我一声妈我就护她一辈子，我怎么不知道妈你这么会做人，还知道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好不好！」
「怕是都给了堂哥家的孩子吧！」
大伯家生了个男孩，奶奶每隔两个小时就要拿照片出来看两眼，还会连带着骂我。
奶奶听到这话不吭声了。
不过她趁着没人在家，对我又掐又骂，我吓得连做了好几天噩梦也不敢告诉爸妈。
听妈妈讲奶奶好像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
爸爸妈妈一致决定还是给她接过来养老送终。
妈妈安慰我说这个家谁都别想欺负我，哪怕是奶奶也不行。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奶奶计划好的。
奶奶来我家的时候带了一兜子吃的。
「安安！让你妈今晚就给你做上！奶奶给你带的腊肉腊肠！」
弟弟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妈妈急忙拍他两下，笑着迎过来，象征性的说弟弟两句。
「你这孩子，还不谢谢奶奶！」
「安安是我大孙子！谢不谢有什么关系！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对待安安的！」
她说话中气十足，实在不像得了重病。
弟弟做了个鬼脸拉着我就跑了。
不过为了表示对奶奶的感谢，妈妈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
奶奶一上桌就把腊肉分好，又给自己成了满满一碗冒尖的白米饭。
弟弟两块，妈妈和爸爸一块，她自己一块。
「女娃子少吃点肉，不然将来嫁不出去的！」
说着她揉了揉弟弟的小脸。
「我们安安将来要当个大人物的，要吃的饱饱的，养的壮壮的，将来再给我生个乖重孙！」
弟弟当时就没忍住，臭着一张脸又把腊肉都夹回盘子里。
「你这么想要儿子，你怎么自己不生一个。」
「就是啊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男女对立呢！」
奶奶一听就生气了，把饭碗磕在桌子上。
「我搞这些！能让她上桌吃饭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大人还没吃饭女娃子就吃上的！」她一边说一边拿筷子打我的手背。
弟弟当时就夺走使劲拍在奶奶胳膊上，给奶奶打的一愣。
「走，不吃了，我带你看电视去。」
没成想奶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我命苦啊，儿子不听娘的话，娶了个母老虎回家带了两个索命鬼啊！」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说完她眼一斜看向爸爸，爸爸早就闷头苦吃当作没听见。
她又看向我。
「你是个女娃子，我是你亲奶，我当时像你这个年纪再过几年都要开始准备结婚了！哪像你们这么快活！」
「我每天天不亮就得砍柴，喂猪，我在家里连饭桌都上不了！你是个女孩，你活该倒霉，你跟你弟弟和你爸爸不一样的，你要理解奶奶，奶奶是世界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
她说了好久好久，我越听心越凉。
女孩子就是要不求回报，吃苦耐劳，全身心的伺候男孩才对。
「够了！」
妈妈瞪了她一眼。
「妈，你要是不饿就出去散散心，别老在家呆着，整的空气都一股迂腐的味。」
奶奶不敢讲话了，她又把话头对准爸爸。
「你从小就不如你哥哥，孬种！成不了大事！」
爸爸把腊肉都吃了，一块也没给奶奶留。
「闭嘴吧，吃饭都堵不住你。」
奶奶中午只吃了一半饭，还强调着谁也不许把剩饭倒掉。
不过妈妈给我和弟弟买了很多好吃的。
我还是有些害怕，问妈妈，女孩子长大就一定要结婚吗，一定要像奶奶说的那样跟奴隶一样伺候爸爸吗。
妈妈冷笑一下。
「乐乐乖，不听她的话。」
后来她又叹了口气。
「你奶奶那个年代确实苦，她也不容易。」
据说爷爷年轻时候天天打奶奶，不过奶奶还是一个人把爸爸拉扯大了。
「他们十多岁就要结婚生孩子，要盼着男孩，不过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你看妈妈，不也是20多岁才和爸爸结婚有了你吗。」
「况且那个时候刚建国，刚经历改革开放，脑子里转不过来弯也正常，一群重男轻女的东西。」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奶奶一样，你看姥姥就从来不会这么说，对不对。」
我喜欢姥姥，可是她走的早，她和妈妈不像母女，更像是姐妹。
我想姥姥了。
可能是看气氛有些沉闷，弟弟在旁边一口撕下鸡腿的皮。
「哼，她再多说一句我下次还打她！谁拦我都没用！」
「于乐乐，妈妈说了，你比我晚出生，我是你哥哥，你得听我的话！」
妈妈罕见的听到这句话没骂弟弟。
「安安是男孩子，要好好吃饭长高高才能保护乐乐。」
傍晚吃饭的时候，奶奶又给自己垒了高高一碗饭。
可能是因为没人在护着她，她还贴心的给我也盛了一碗饭。
我有些开心，以为奶奶终于可以把爱分给我一点。
吃到一半我问妈妈。
「妈妈，今天的米是不是坏了呀。」
怎么底下的米饭又湿又凉。
奶奶好像有些慌张，把饭碗夺过去，用手盖着。
「死丫头，你怎么这么馋，你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事米怎么可能会坏！」
「我们当时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妈妈看了一眼奶奶，俯身把饭碗抢回来。
「妈！你是不是把你中午吃剩的给乐乐了！」
我有些反胃，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们爱卫生，这种沾了别人口水的饭已经不知道被我吃了多少进去。
「吃点怎么了！」
「我岁数大吃不了凉的，你和他爸得工作吃坏肚子怎么办，安安是咱家唯一的金孙还能让他吃吗！」
「就她一个人没用，再说女娃子哪配吃这么细的粮食！」
爸爸看状借口说吃饱了拿着烟就跑楼下了。
妈妈把饭扣在奶奶碗里。
「你不也是女的吗，吃好米干什么，凉就凉，也吃不死你！」
弟弟趁着大家不注意拿手握起一团米饭就塞到奶奶嘴里。
奶奶像发怒的疯子，披头散发，脸上还粘着米粒，眼睛瞪的溜圆要打我和弟弟。
妈妈掐着腰往我们身前一站。
「你能呆就呆，不行就回家！」
「要不你就好好养病，给你送养老院里也好全了我们的孝心！」
当天晚上妈妈对我说：「奶奶肚子里都是歪理，安安和乐乐不能被她带歪了。」
「她在这么干一次，妈妈就给她送回家，咱们谁也不管她。」
后来的几天，餐桌上都在奶奶的面前摆上那碗剩饭，直到它馊了。
妈妈说：「女人家家的还敢浪费粮食，要是生活在以前哦，打死也算活该！」
奶奶也许是害怕了，后来几天对我额外好，竟然带我去买了好多小裙子。
她各个角度拍了我好些图片，跟我说以后想我了还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