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下，我的双胞哥哥离下水道口的漩涡只有一步之遥。
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掐断上辈子悲剧的源头。
我带着满心怨恨重生，却在最后一刻停手——
生而为人，谁都是一张白纸。
我曾经坠落深渊。
现在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另一种方式把自己托起。
窗外电闪雷鸣，把我从恍惚中惊醒。
眼前倏地一黑，跳闸了。
我爸大声怒斥，我妈唯唯诺诺地安抚他。
黑暗中我被凳子绊倒，尖锐的疼痛让大脑蓦地清醒起来。
我在做梦吗？
我没死，我重生了！
坠楼的余痛在脑海回荡，我仿佛还身处于那种可怕的凌空感中。
陈宇在地下赌场泡了几天，出来的时候已经背上几千万的债务。
「你哥哥要是不还钱，会被砍手砍脚的啊。」
他把我的住处洗劫一空，爸妈却一个劲儿地为他开脱。
彼时我为公司一个重要方案熬了好几天。
电脑却被陈宇这个畜生一千块卖掉。
我发着高烧，拒不出钱。
爸妈就带着陈宇站上公司天台。
好事者飞速编排着「女儿不孝，逼死父母」的标题，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明明是我被他们折磨了这么久，梦想，工作，爱情，被他们一一毁掉。
闲言碎语淹过头顶，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头晕目眩，惨笑起来。
好啊，好啊。
懦弱半生，我只勇敢了一次。
我径直冲过去，拖着那三个人一起往下跳。
四十四层，真吉利。
可没想到再次睁眼，我竟回到了这一天。
这场罕见的暴雨会持续一整夜。
明天哥哥会偷偷出门和小伙伴玩水。
爸妈着急去找，把六岁的我也逼出家门。
说来可笑，竟然真的是我先发现他。
两个男孩在没过小腿的积水里玩，并且离不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漩涡越来越近。
我很聪明，瞬间意识到那是一个没了井盖的下水道口。
我拼命喊，一直喊，让他们不要靠近。
最后爸爸闻声赶来，把两个孩子抱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那里面没有我。
那天我踩着积水回家，被妈妈打了一顿，因为我弄脏了地板。
而哥哥已经洗了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看动画片。
我知道他们并不爱我。
但直到这一天我才清晰的意识到——
在他们眼里，我甚至不如和哥哥一起玩的小朋友重要。
如果我们不是双胞胎。
我根本不会存在。
……
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妈妈以我太瘦小为由，让我睡在哥哥房间角落的一张旧沙发椅上。
暗沉沉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放大了人心底的恶。
我看着床上那个鼓包。
想象爸妈抱着陈宇的尸体，撕心裂肺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心里痛快极了。
命运让我重生在这一天，肯定是想告诉我，只要哥哥去死，所有的苦难就能终结。
我不仅不会重蹈覆辙，还要走得比上辈子更高更远，得到所有本该属于我的幸福。
无数念头让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呼吸急促。
舒适柔软的儿童床上，哥哥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身。
而我在黑暗中死死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神色如常地去给哥哥取牛奶。
回来后不经意提起楼下有很多积水。
六岁的哥哥眼睛一亮，把牛奶塞给我，让我帮他喝光。
妈妈为了让他将来长成大高个，给他订了最贵的鲜牛奶。
我不配喝的东西。
却经常被他嫌弃地倒进水槽。
趁妈妈不注意，我一口气把牛奶喝光。
哥哥满意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瓶子搁桌上，然后悄悄溜走。
我等爸妈吃完早餐，把盘子拿去洗。
洗洁精的泡泡堆在四周，露出中间一个洞。
好像一个会吃人的漩涡。
我盯着那个洞走神，手一直在抖。
盘子掉在地上，碎了。
我妈闻声而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大骂我一顿。
「死丫头你是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是皮痒了……」
我那市侩又刻薄的母亲，平常面对我爸的暴脾气大气不敢出。
也只有在骂我这件事情上才有永远使不完的精力。
明知她的宝贝儿子马上就要去见阎王，可我却不像昨晚臆想的一样满心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脑袋好疼，这疼痛好像起了某种连锁反应，迅速蔓延到心口。
听说双胞胎会有神奇的心灵感应。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流眼泪，流到嘴里，咸涩的滋味冲淡了刚才的牛奶香气。
妈妈骂得很难听，像是要把昨晚在我爸那里受的气都找回来。
可我耳朵里只有一阵嗡鸣，心口的疼痛达到某种顶峰。
我浑身一颤，突然疯了似的推开她，连滚带爬地跑下楼。
等我找到事发地，刚好看见他们被那个漩涡吞没半截，哭声断断续续。
下水道口不知道飘来什么卡住了他们，随时都会掉下去。
我拼命把公园里坏掉的跷跷板拖过去，横在井口。
哥哥还好，但另一个已经昏迷了。
哥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杀人了。
我冷静下来，给他做溺水急救。
好在时间不长，几个人工呼吸下去他就吐出一口水，颤颤巍巍睁开眼。
我们仨瘫坐在公园的亭子里，有两个在嚎啕大哭。
而我缩在一边，默默流眼泪。
说不上来是后悔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哥哥吸着鼻子，爬到我身边。
「妹妹，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小孩子耳濡目染，跟着爸妈叫我死丫头，这还是第一次叫我妹妹。
哥哥毕竟才六岁，还以为自己杀了人，又被我救活，第一反应就是求我保密。
被我救下的那个更夸张，直接双膝跪地给我行大礼。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俩。
刚才跑得太着急，忘了自己只有6岁，要是情况再危急一点，我根本救不了他们。
一念之差，葬送两条人命
哥哥见我不说话，一边哭一边说玩具零食都给我。
我看着他们哭得皱巴巴的脸，深吸一口气。
那天回家之后，哥哥说自己又是头疼又是肚子疼的，把爸妈折腾的够呛，自然没空管我。
晚上我和他同处一屋。
他在我面前罚站，小心翼翼地看我。
我：「重复一遍。」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听妹妹的话。」
「不然我就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关起来。」
我在公园里给他们洗了一上午的脑。
两个小孩刚刚脱险，正是最惊惧的时候，作为他们的救命恩人，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常，便让他给我打掩护。
我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
我和哥哥对调，他睡在那张凹凸不平的的沙发椅上。
他显然不舒服，一直翻来翻去，但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我也睡不着，看着他黑漆漆的剪影发呆。
到底为什么会去救他们呢？
大概是因为我爸随时随地都在打我，我妈也从来看我不顺眼。
可哥哥却会在高兴的时候摸摸我的头，偶尔还会把玩具分享给我。
三十五岁的陈宇为了钱逼我去死。
可六岁的哥哥除了叫我一句死丫头，只会偷偷让我喝掉他讨厌的牛奶。
他甚至知道做了坏事会被警察抓走。
我翻了个身，眼角流下一滴泪。
我早已忘记他是从哪一天起开始改变。
但我发誓，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改变的过程很难。
爸妈太溺爱哥哥，时间一长，哪怕有「警察叔叔」压着，他依旧会老调重弹。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天我救下的小男孩叫虞唐，原本是哥哥的跟班。
死里逃生之后，他远要听话的多。
我们仨在秘密基地聚头。
哥哥臭着一张脸，昨天他被这里的一个孩子王欺负了。
我威胁他不许告诉爸妈，他很生气地瞪我，晚上还摔了东西。
熊孩子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我攥紧拳头，做好今天会头破血流的准备。
我带着他们找到那几个孩子。
「就是你们欺负我哥？」
不等对面回答，我冲上去就给人撞飞。
我毕竟是个成年人，虽然六岁的身体战斗力弱了点，但气势绝对碾压全场。
我像凶狠的小兽一样，撞，踢，扭，咬，无所不用其极。
哥哥和虞唐惊呆了，大喊一声也加入进来。
七八个孩子扭打成一团，战况惨烈。
我头发被扯的生疼，心底一直淤积的愤怒和怨恨让我发了狠，差点把那孩子王胳膊上一块肉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