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再见陆祈安是在商业晚宴上。
我穿着假的香奈儿，挽着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他一身高定，半拥着笑靥如花的女孩。
耳鬓厮磨，姿态亲昵。
四目相对，他嘲讽一笑，「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饥不择食了？」
我垂眸不语。
当年分手时他也曾说过相似的话，「知道你以后过得惨我就放心了。」
如今皆如他所愿。
我曾经欠他的，我从来都知道。
1
陆祈安话落地时，我成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视线焦点。
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难堪。
无比的难堪。
陆祈安怀中的女孩子惊呼了一声。
她指了指我的衣服，语气委屈中又带有些娇嗔。
「祈安，你不是说我身上这件是独一无二的吗？」
脸颊发烫，我根本不敢看陆祈安的表情。
「给我宝贝的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至于为何一样。」
他打量着油头大耳在我身上揩油的老头，嗤笑一声。
「王总不会不舍得给自己的小情儿买正品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起来。
叫王总的男人面子挂不住，我挨了重重一巴掌。
他是暴发户出身，本来根本看不出这个细节。
可现在我不得不承受他的怒火。
「你这个婊子，老子给你花了这么多钱就是让你来给我丢人现眼的？」
我掩下痛意，不愿让眼泪示于人前。
脑袋嗡嗡响。
众人为了奉承陆祈安纷纷说着我的不是。
不知羞耻。
小三。
道德败坏。
……
一个又一个难听的字眼传入我的耳中。
「够了。」
陆祈安欣赏够了我的狼狈，终于叫停，语气里的怒意清晰可见。
在场宾客还未从他喜怒无常的态度里回神。
王总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脸谄媚。
「陆总，我和这婊子是签了合同的，三年，现在刚刚生效，我把她送给您怎么样？」
「不，不要。」
我怔愣住。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彻底走出陆祈安这三个字的阴影。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近乎祈求的等着他的宣判。
陆祈安轻蔑地扫视了我一眼。
他把玩着手里的红酒杯，披着最高贵的外衣说出了最下流的话。
「玩脏了的东西，王总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要？」
2
晚宴结束，载着王总的车子扬长而去。
我盯着远处出神，身后传来陆祈安和那女孩亲密的交谈声。
我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陆祈安挡在了我前面。
「乖，先去车上等我。」
他刻意拍了拍女孩的手背，女孩手腕上的祖母绿手镯闪闪发光。
这是陆祈安母亲最珍爱的嫁妆。
曾经它属于我。
由陆祈安母亲亲手为我戴上，她说我是她最满意的儿媳妇，没有之一。
最后也是她亲手摘下，说陆祈安认识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你快点哦。」
女孩在陆祈安胸膛上蹭了蹭，他宠溺一笑。
「宝贝，快这个字可不能乱说。」
「讨厌。」
女孩羞红了脸，离开前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那是看情敌的眼神。
她不知道，我和陆祈安再无可能了。
「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陆祈安突然出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一脸不解。
我懵懂的眼神刺痛了他，陆祈安近乎吼出声。「你不知道王总有老婆？」
我淡淡应声，「知道。」
我是王总的生活秘书，自是知道这一点。
我不是不知道王总心怀鬼胎，只是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好在王总老婆强悍，他有贼心没贼胆。
车灯照在我脸上，滴滴司机降下车窗，冲我大喊。
「尾号0867，去蓬莱家园？」
蓬莱家园是王总家的住址。
我正欲应声，陆祈安烦躁地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甩进车窗里，示意司机赶紧走。
司机怕是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冤大头，一溜烟跑远了。
「知道你还上赶着做小三。」
陆祈安恨转头铁不成钢的斥了我一句，语气高高在上。
「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什么意思？」
我皱了皱眉，不敢深究陆祈安话里的深意。
指针转到十，每晚十点，我要如实向王总太太汇报王总一天的行程。
今天已经超时了。
我越过他向前走，陆祈安冷着脸，脸色晦暗不明。
「都是伺候人，你难道不想找个价高的吗？」
我停下脚步。
五年不见，我不敢相信陆祈安也学会了上流社会那一套恶习。
突如其来的愤怒罕见给了我力量。
陆祈安英挺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
我闭上眼准备承受他的报复。
一时间，沉默四起。
预想中的惩罚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睛见他舌头顶了顶嘴角，陆祈安竟没跟我计较。
他哼笑一声，「宋念，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目送他留下一句话后上车，那女孩在他脸上留下甜蜜一吻。
他们相携消失在这夜色里。
不知何时，我已泪眼模糊。
手机是怎么接听的我记不清了，我等到了今晚的第一缕暖意。
电话那端的嗓音如同天籁。
「等着别动，我来接你。」
3
我接过顾司南手中的热可可，向他道谢。
顾司南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
没等我开口，他便主动向我汇报我妈妈近日的状况。
没有恶化，没有好转。
这是妈妈成为植物人的第五年，我早已等不来奇迹。
我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开口，「我今天碰见陆祈安了。」
顾司南身体一僵，紧张地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安抚他，「我没事，只是意外，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与其是解释给顾司南听，更像是安慰自己。
我比谁都知道，陆祈安认准了一件事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他是真的想要纠缠到底。
只是我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没了陆祈安就要死要活的小女孩了。
我只想各自安好，永生不见。
下车前，顾司南叫住了我。
「念念，有时间我带你复查一下好不好？」
我攥拳，指甲深深陷入血肉里，印出几道深深血痕。
我想说我的抑郁症早已好了。
可在他担忧的眼神里，我不由自主应了声「好。」
一夜无眠。
晨曦透过床帘洒进房间，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
「来香山别墅A栋207。」
看到陌生号码信息，我打了一个哆嗦。
那是当年我和陆祈安的婚房地址，毫无疑问这是陆祈安发来的。
我掩耳盗铃地想要装作看不见。
陆祈安像是猜准了我的心思，紧跟着又发了一张图片。
是当时我和王总签的合同。
我预支了三年的工资，如果干不满三年，就需要付违约金。
事实是我根本没有钱。
陆祈安果然没打算放过我。
我逃不过，只能应对，我到那儿时，陆祈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王总呢？」
「为什么我和他签的合同会在你这里？」
他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电视。
财经新闻上，王总因为偷税漏税锒铛入狱，主持人重点表扬了陆祈安勇于举报的大无畏精神。
「宋念，签字吧，你逃不过。」
他甩给我一份新的合同，纸张触碰到我脸颊之处皆是热意。
怪不得。
怪不得没按时到达王总夫人并没有再找我。
我早就该明白的，陆祈安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祈安了。
我摸了摸脸，是湿的。
我还是在陆祈安面前哭了吗？
我听到自己求他，「陆祈安，我现在不欠你什么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宋念，你怎么敢……」陆祈安扬起手臂，忽而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