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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一见钟情后,我们在无人的沙滩上破了禁忌,没想到我的一生都停在那里

我是沼泽娩出的血肉,

夜鹭啄食我,

船舷划破我,

孢子在我四肢膨胀

他从沼泽腹部升起,

一轮太阳的种子,

火焰木沿着脐带生长

我等花开在我的胸腔

“我开始放了。”

胶卷开始旋转,嘶擦声沙沙如漏。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小镇的时候正是晴天。

正午阳光将我的影子困在脚下,一向不爱出汗的我也感到后背微潮。

这里的民宿不多,只是依着海边沾沾旅游业的油水,又被隔壁真正靠海的村子淘汰。

没有那块招牌,便只能慢吞吞缩回原来的模样。

倒是吸引我这样不爱凑网红景点的人。

我没有提前订客栈,这个小镇太秀气,挂网的民宿少得可怜,而论坛里说实地逛逛更能选到合适的。

我不懂建筑,只感觉两旁民居有些许仿外,大块整洁明丽的白色、蓝色、橙色铺陈,高低错落之间让人想到海上日出。

或许是我的工作让我拥有丰富的想象力,我在费力上坡之际还能心情舒缓。

好在晒归晒,凉风却是一阵阵地吹,像潮汐般荡漾,却比浪潮更自由潇洒。

我已经路过了两家民宿,从外面看它们都没甚缺点,亦没甚区别,大红的三角梅泻了一墙,门口立的牌子上写着几近褪色的客栈二字。

大约就是某某与某某某的区别。

住哪儿呢?

我的挑剔劲儿又上来了,挠得我心烦,又不得不强迫自己。

继续走吧,肯定有合眼缘的,最好一见钟情。

于是继续汗流浃背地走。

辘辘地压过上坡,终于是一长段平路,似乎可以看见尽头的一棵大树。

晌午是没什么人的,躺家里吃饭喝冰水吹空调才是人间美事,只有我这种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傻逼才在外面瞎逛。

还好肚子里的面还没消化,不然就傻逼大发了。

如果走到底还没合适的就随便吧,我需要与自己和解。

抬头看看太阳,太灼眼,连云都被化开。

我拿出路边随便送的广告扇子,左手拉着行李箱往前挪。

有时候欢笑是最让人耳朵痒的,轻轻地传过来,从遥远的彼方,明明衰减得几不可闻,却能瞬间让人惊觉。

谁在笑?

两株阔叶树窸窸窣窣。

我停下来,下意识屏住呼吸。

不是孩童的笑声,不如铃响的清脆,不是少女的笑声,不似莺歌的娇俏。

应该是一个少年,唇红齿白,前仰后合,已褪去变声期的公鸭嗓,像……

我看到他了。

最终我选择住在那棵大树下,我那不争气的大脑在得到眼睛传来的信息后立刻锁定了目标。

我眼睁睁看着他跑向我,经过我,再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目送他消失在大树旁的院门口。

噢,他后边儿还跟着一条小白狗。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么有人牙齿这么白?难道是因为他黑?

我看了看自己白白细细的胳膊,忍不住多喷了几次防晒喷雾。

我还要在这儿住一个月。

我的糟心朋友对此很不解,毕竟这个小镇一点儿名气也没有,一年到头撑死有个一两千流量,来就来了,还要待这么久。

“你脑子是不是又不好了?”

我懒得理他。

“合着你们作家都这么别出心裁呗?”

我“呜啦”拉上拉链。

“就一本书扑街了嘛,多大点事儿,咱还能写下一本。”

我穿上外套,直接挂了电话。

闲人废话多。

我住在二楼,窗外就是那棵大树,为了和邻居好好相处,我还特意跟老板问了它的品种。

火焰木,非常热烈的名字。

我推开窗子向它打了招呼,再溜达着下楼。

这家民宿的名字就叫“有间客栈”,好像有创意,又好像随处可见。

老板看起来三四十岁了,皮肤是典型的黝黑,一直陷在沙发里看电视,连登记信息都没挪过窝。

“这么快就收拾好啦?”

他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

我笑笑说:“男人嘛,东西少。”

他便跟着一笑。

也不是所有人牙齿都那么白。

我朝着门外晃去。

“诶!晚上可以去连里吃饭哦!那边好吃的多!”

我大声回了句“好”。

老板给的地图简洁中带着几分抽象,我总感觉自己会迷失在这简笔画小镇里。

罢了,就随意走走。

反正都是来混日子的。

尽管我有着某种隐秘的期望,却并不急于一时。

我不像海风这样自由,也不像海风属于这里。

其实小镇离海并不太远,走到最高处的观景台能远望到一线蔚蓝和一格米白的沙滩,然后是绿色的树林,似雾般浮动。

太阳无可避免地走下坡路了,而我在最高点凝望它。

作为内陆生长的孩子,我却没那么向往大海。

或许在视频中它显得过于不安动荡,若即若离,潮来潮往,最是无情的模样。

我跟着蔷薇花的香气迷迷糊糊地走,这些粉粉嫩嫩的花明明不矜持地勾人,又柔软得叫人不忍触碰,害怕添了满肩满头的情债。

没想到这样也到了连里街。

人声忽而鼎沸,像潮一样打过来,扑了满耳。

我感到一刻的眩晕。

似乎太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入人群,难得生出几分情怯。

“诶,我家那崽子……”

“你昨天说那个……”

“老子今天就要跟你喝酒……”

每走过一团喧闹,手脚便潮热一分。

落日余晖淌过屋檐、蓝白条太阳伞、青石砖,浓稠得像流油的咸蛋黄。

此刻我才意识到,沼泽地离我已经很远了。

到傍晚时,海风吹得更舒服了,甚至有几分冷。

彩色小灯接连亮起,代替太阳的工作,红、绿、黄、白的光晕逐渐融合,如一条跌宕起伏的海岸线。

我坐在小桌子旁,就着隔壁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慢慢喝完了一瓶啤酒。

小镇特产的海啤,好像还真有咸浑味。

吃的自然是今天打回来的海鲜,店主一来就说有啥吃啥,没得挑的。

幸亏我没有海鲜过敏,倒是尝试了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连里街确实很热闹,比起我住的那边就是两个世界。

用当地话说连里听着类似邻里,所以连里街上的人们自然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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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喝着酒就跳起舞来,我看不太懂,或许是从叉鱼得来的灵感。

四周的人都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跟着跳。

于是我头一次领会了什么叫手舞足蹈,也第一次破戒献出了惨不忍睹的舞蹈表演。

我能感受到旁边人呼出的酒气,温热而湿润,很快携着海风拂过我耳边。

大家都醉了。

踩着月亮水回去时,我还晕乎乎的,路灯下的三角梅近乎妖艳,而蔷薇的气息依旧在推着我往前走。

我不确定我走了多久,只知道我在火焰木下抚摸了一阵平滑的树干。

你会开花吗?

会的,我会。

一晃眼过了好几天,我自觉已经成了半个当地人。

可我再没见过那个少年。

于是我决定换个路线碰碰运气。

运气是碰不得的,一下就碰碎了。

我在半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偷袭个正着。

“真倒霉呀。”

我蹲在一尊大缸旁边,借一脚宽的屋檐躲雨。

缸里的荷花被揍得抬不起头。

“不倒霉呀。”

忽地凑过来一个清凉的气息,吓我一大跳。

我甫一回头便看到他冲我笑。

牙可真白。

我回过神问他:“你说什么?”

“啊?”他像是忘了,歪着头看串落的水珠,说:“我说,你不倒霉呀。”

很奇怪,明明很软糯的语气词却被他说得那么自然。

“我都被淋成这样了。”我说着,一边拧了一把衣袖。

哗啦啦地掉下一线透明珠子。

他说:“晴了好多天,终于下雨了,不幸运吗?”

我“嘿”了一声,“照你这么乐观的想法,也没说错。”

他又朝着我笑,露出两排瓷白的牙,“而且雨声很可爱啊。”

“你听啊,叮叮咚咚,咕噜咕噜……”

“沙沙沙,啦啦啦……”

我听得好笑,问他:“你在唱儿歌吗?”

“没有哦——”

又是那种撒娇般的语气,声音却清澈如这雨。

“我见过你。”我说,“那天你被狗追。”

他摇摇头,反驳道:“我在和小黄赛跑。”

先不提一只白狗何以被取个“小黄”的名,与狗赛跑?

我打量他明显脱离幼稚的脸,这也不是个小孩啊?

“我也见过你。”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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