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公猫突然死了一只。
第二天,全村的母猫都发情了。
第三天,我嫂子咬死了一只老鼠,满口流血喵喵乱叫。
而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居然像皮球一样,一点点鼓胀起来。
村西头的一只黑猫,死了。
被开膛破肚摆在烈地里,没一会儿就臭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被过路车压死的。
饭桌上,妈妈呸呸两声:
“早该死了,黑猫就是邪气得很。”
这话仿佛一语成谶,当天晚上,村里就出了怪事。
老李家那只一向温顺的白毛小母猫突然扑上他孙子的脸,抓破了一只眼睛,鲜血哗哗直流。
接下来的事情则更加离奇,一夜间,全村的母猫都发情了!
一声连着一声,仔细听,居然像婴儿的哭声,锐厉又凄惨。
我在被子里听得起头皮发麻。
我家没有养猫。
可四周的猫叫居然一声大过一声,诡异得很。
我正心神不宁,突然,有人砰砰拍响我的房门。
我吓得浑身一缩。
“李姝你赶紧起来打猫!一群瘟生别吵着你嫂子睡觉。”
原来是我妈。
我哥刚娶媳妇不久,嫂子在家备孕。
妈妈心里念着早点抱个大胖孙,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嫂子因此被养得娇,脚不点地,一口气都要分三次喘。
我哆哆嗦嗦起身。
我妈已经在外面烧好了火把,不耐烦扫我一眼,抬高音调:
“一天天净知道睡觉,就我命苦,养了个瘟神!”
我咬着嘴唇,习以为常,默默在屋子的四个角聚起了火把。
不多时,周遭重回一片静寂。
我妈也才满意地回屋去。
毕竟,野猫被火惊过就不会回来了。
五更天,我却突然被一阵光晃醒,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窗边上。
瞳孔幽幽泛着绿光。
我吓得一声尖叫。
一眨眼间,那东西却又不见了!
我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起来做早饭。
嫂子懒懒地抹着口红过来,脸上带着红晕,像睡得极好。
她斜斜一瞟,朝我打了个白眼。
就开始喊:
“妈!李姝又做清汤面了,谁吃清汤面能怀得上啊。”
我下意识一抖,颤着手收碗:
“那我,我换……”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妈气势汹汹过来,只看了我嫂子一眼,就提着扫帚狠狠抽在我腿上:
一道青红的印子过去。
疼得我龇牙咧嘴满脸是泪。
“李姝你翅膀硬了,自己碗里也要放蛋了是吧,还不快给你嫂子!”
我咬着牙,艰难站起,拿筷子夹了蛋,小心翼翼摆进另一碗面。
再抬起头时,嫂子挑衅地吊着眼睛,啧啧摇头。
我从她齿缝中听到四个字:
“真是垃圾。”
我垂下了脑袋。
是啊,我从小就是家里的累赘。
妈妈本想要个女儿有人体贴着,但我生下来,偏偏不喜言语,像块木头。
她说,看着我就来气。
甚至,她单独给我起了个李姓,说我不配做赵家人。
嫂子进门后,也不喜欢我,莫名其妙,但对我来说,又很合理。
我生来就被人厌弃。
蛋进了嫂子嘴里。
下一秒,她却突然哇一口吐出来,尖叫:“怎么这么难吃!”
我愣住了。
嫂子不是最喜欢吃鸡蛋了吗。
她腾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
“又腥又臭,李姝你存心害我是不是!我在这个家就连猪狗都不如!”
矛头第一时间指向了我。
我妈轰然大怒。
我瞪着眼睛疯狂摇头:“不,不是……”
明明,明明是平常一样的做法。
鸡蛋也是从鸡窝里新拿的。
怎么会……
“这不就很正常的蛋吗。”
我哥一口咬下蛋皮,打断了我妈。
气氛倏地静下来。
鸡蛋,确实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嫂子没吃早饭,中饭看到一桌子的热腾腾的菜,又掀桌走了。
我妈急得锤腿。
“书溪她怎么就突然不吃饭了,这营养怎么跟得上啊。”
我也觉得奇怪。
同时,我又默默诅咒她:
“怀不上最好了。”
嫂子说,怀孕后她要天天吃鸡炖汤,最好搞一只牛骨来最有营养。
我妈喜笑颜开地答应。
可是我知道,我们家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我也想要妈妈给我买一身新衣服。
此时,我妈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抹布,怒斥道:
“还擦什么桌子,赶紧去问问你嫂子想吃什么菜。”
我被拽了一个趔趄,险些磕到桌角,赶忙欸欸答应。
堪堪推开门。
嫂子的房间里却突然传来我哥的尖叫。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冲出来,竟是双目圆瞪,满脸惊惧。
“书溪……书溪疯了,她饿疯了!”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手哆哆嗦嗦指着的方向。
里面,昏暗的光线下。
嫂子居然直接坐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在嚼。
像在吃什么东西。
吃得她满头,满脸,都是暗红的血。
她站起来,一脸餍足地往下吞。
直到那玩意的脑袋卡在她嘴巴外面。
我才看清。
那是一直硕大的灰鼠!
她咔嚓咔嚓嚼着,像是在品尝什么极为美味的东西!
“啊——”
我妈一声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很快,我们家请来了出马仙。
外面看戏的邻居围了一圈又一圈。
“你都不知道,昨晚上多吓人,她跑出去学猫叫,那个渗人。”
“不是吧??我就说明明村委会都把野猫打死了。”
“何止啊,今天早晨,她躲在我家墙边上,我亲眼看见她生吃了一只老鼠!”
此时,嫂子被绑在椅子上,嗷嗷大喊,说出的却已经不是人话。
只是喵喵乱叫,眼睛闪着嗜血又诡异的弧光。
出马仙只扫了一眼,便抻着老长的脖子,吊起眉毛,从我妈,我哥,我,面前一个个看过去。
我妈死死抓住出马仙的手臂:“孙婆子,你一定救救我媳妇啊。”
我也咽了一口唾沫。
嫂子这模样,还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看起来怪让人害怕。
哪知,这出马仙走我面前,突然一停。
鼻孔里的浊气扑到我脸上,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被吓住了。
下一秒,她突然抬高音量,手指着我,一声惨叫:“就是你这个小女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我像被一棍子敲在脑袋上,懵了。
不干净的东西?
眼前,我瞬间闪回那晚,我看见的模糊影子。
不由得腿一软。
声音带上哭腔。
“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妈已经三两步过来,一个巴掌抽到我脸上。
接着嚎啕大哭:
“我的个老天爷欸,我的命苦啊,讨个儿媳妇也被这贱女害死啊。”
我脸上火辣辣,还没反应过来。
出马仙再次提高音调:“闯了大祸了,你这女儿,怕是挖出黑猫的心喂给你儿媳妇了!”
四周一瞬间陷入诡谲的安静。
所有人都看见过,黑猫的确是开膛破肚而死。
传闻,谁吃了黑猫的心,黑猫就会带走谁的魂魄。
最终得失心疯而死。
“猫本淫邪,这黑猫尤其,你儿媳妇没了魂,现在满身猫气。”
“要不了多久,你就有个猫儿媳咯。”
屋子里突然灌进一阵冷风。
我看见我妈打了个寒颤。
而我双腿发软,差点摔在地上。
“我没有,我没有挖黑猫的心!”
我回过神,扑过去扯着我妈的裤腿,声嘶力竭。
这件事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如果妈妈不提,我连那只黑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几乎疯了一样大哭。
“妈妈,是她骗人,是她骗人啊!”
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我生平见过最赤裸裸的厌恶与嫌狠。
她一脚把我踹开,双手按上我的头顶。
然后拼尽全力把我的脑袋往地上砸。
“李姝,你难道非得害死我们全家吗。”
“你说沈婆子骗我?你把你嫂子害成这样了还不是真的吗!”
我呜咽到失去声音。
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四周混沌一片。
我听见我妈求出马仙救嫂子一命。
她说:
“当然可以救,只要挖出你女儿的心,放回那只猫的腹腔,你儿媳妇就正常了。”
“事不宜迟,就今晚。”
我又听见,我妈感恩戴德,朝她磕头。
“孙婆子你真是大好人啊,救我全家一命。”
那我呢。
我的命呢。
我艰难从地上爬起,看见我妈冰冷的神情。
可是,她就算再怎么厌恶我,我也是她女儿啊。
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吗,我也能像猫一样被轻易杀死吗。
……
我被关进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