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子的婚宴上,我被众人拱上了台。
大家催我讲讲十年婚姻如何保鲜。
我看一眼新娘微微隆起的小腹。
又笑眯眯地看向忠厚老实的新郎。
决定讲讲我是怎么发现老婆出轨的。
小姨子婚礼前一天,邻居发了一张停车罚单的照片给我。
10月2日。
那天我没用车。
我给白淼淼打电话,“老婆,你违停了,收到短信没?”
“没有,在开会,先挂了。”
自从年前去了新公司,她忙得脚不沾地。
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
她妹妹白月月的婚事忙活了一个多月,都是我一个人操办。
订婚宴,挑婚纱,连化妆师都是我找的。
丈母娘逢人便夸我,“时俊这孩子办事我放心,再说他也有经验。”
经验?
我与白淼淼的婚礼筹备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也是我一个人撑下来的。
那时,我的准丈母娘笑呵呵地说,我们上年纪了不懂这些,由你们年轻人做主就好。
其实只是想多磨磨我,还不想出力罢了。
我那时无房无车,彩礼也拿不出来,是做的上门女婿。
我父亲早亡,艰辛养育我长大的母亲对我只有祝福,“你们以后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行。”
后来房有了,车有了,也没红红火火。
她从一家公司跳到另一家公司。
薪资、职位都在水涨船高,只是也越来越忙。
十年婚姻,前五年我们都在打拼。
后五年,她打拼,我丧妻式带娃。
除了带儿子,还得管小姨子的一箩筐破事。
丈母娘说,“姐夫如父,你看你到我家就不会有姑嫂问题。”
虽然岳父因病走了,可我如父?那您呢?
筹备婚礼弄得我一脑门官司,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再看一眼那张罚单照片,我更气。
我以为是消息延迟,所以登录12123查看。
没有违停记录,倒是有几个违章。
其中10月2日的违章,主驾副驾都没系安全带。
副驾是个男的,我不认识。
我又看了一眼违章地址。
地址不是本市,是隔了三百多公里的湖滨市。
我努力回忆了下她那几天的行程。
十月一日她出差去了平阳市,十月六日才回来。
平阳市距离本市六百多公里,和湖滨市一南一北。
我第一反应就是她撒谎了。
我起身往厨房里走,经过时撞到桌角疼得我眉心直跳。
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我此刻有多慌乱和不安。
她没必要撒谎,一定是我记错了。
打开厨房壁柜,里面还整整齐齐地放着几盒未拆封的酥皮点心。
那是平阳市的特产。
我没记错,她确实说去了平阳市。
白淼淼有个习惯,从我们谈恋爱时就这样。
无论她去哪儿都会顺手给我带一些当地特产。
那时纯真浪漫,两人之间说什么都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时俊,这次是带特产,下次就是我们一起来了。”
她去过的那些地方,我后来也没去过。
婚后我们一起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距家三十多公里的野生动植物园,带着孩子的。
我重又回到餐桌前,坐下去时感觉全身脱力,发抖。
像要生一场大病似的。
白月月的语音滴滴作响,我才如梦初醒。
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她问我,“姐夫你出门了没?”
我一边回她一边换衣服下楼出门。
她的婚礼彩排了好几遍,婚庆公司已经烦不胜烦。
这可能是他们接过最费劲不好搞的一单。
上次彩排,因为白月月又提无理要求,被拉黑了。
我现在被夹在中间,两头都一味地催我。
只是此时,我真的毫无心情。
连出租车司机都看出了我的情绪不佳。
车还没到地方,司机停在了路边。
“小兄弟,下车透透气咱们再走。”
“人生路还长着呢,不着急。”
一脸和善的中年人同情地回头看着我。
我跌跌撞撞地下来,哇地一声呕出来。
脑子清醒了点,我想起那个男的我好像见过。
我和白淼淼大学相恋,打破了毕业即分手的铁律。
刚毕业我们就结婚了。
她父母对我不是很满意。
父亲早逝,母亲也没有工作。
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全家的担子都在我身上。
她父母一眼看透了我们未来的生活必定处处掣肘,不想女儿以后吃苦。
我拍着胸脯跪在地上发誓保证。
“我愿意做上门女婿,我一定会给淼淼一个最幸福的家。”
这十年,我们的生活确实不断在改善。
抛开家庭生活中的鸡零狗碎,我也以为获得了最美好的爱情。
虽然她恋爱时说过的很多话都没有兑现。
“时俊你在任何时候都能做自己,不会有任何人瞧不起你。”
“婚姻只是让我家可以名正言顺地资助你。”
“你以后也绝对会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我要满足丈母娘的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
要身兼父职照顾小姨子的情绪。
要自己带孩子。
深夜孩子哭醒的时候,她只会睁着惺忪睡眼一脸抱怨。
“我明天还要早起出差……”
我只能悄无声息地抱着孩子去客厅哄睡。
明明我也是需要早起去上班的。
就像现在,我要忍住要爆发的情绪。
白月月又在挑刺婚庆公司搭的花顶不够华丽。
准新郎江铜一脸尴尬地陪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只求救地看向我。
她还要问我,“姐夫他们太敷衍了,尾款别轻易给啊。”
尾款?
我面不改色地只听不说。
她非要把一桩喜事弄得一地鸡毛是她自己的事。
以前我可以忍忍,以后不忍了。
白家赘婿,这个身份头一次让我有了反胃的冲动。
回到家已经凌晨。
白淼淼早睡熟了。
我在黑暗中看着她,只觉恶心。
像看到一朵鲜艳夺目的鲜花,靠近后才发现它散发的是一股恶臭。
我咳嗽了一声,朝她枕边伸手轻晃了下。
没有任何反应。
我拿了手机蹑手蹑脚地去了客厅。
密码130848。正确。
白淼淼一直不知道她的密码我一清二楚。
结婚头几年一直是她查我的岗查我的手机。
我当时玩笑似的偷偷报复,也查她。
后来日子乏善可陈,也没了查的必要。
我先查看了她的微信。
除了和亲戚,同事,朋友的消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聊天记录。
我琢磨了片刻,打开运营商的客户端查看10月2日当天的通话详单。
白淼淼有个习惯,喜欢打电话。
她总说微信发消息打语音麻烦,不如电话沟通起来利索。
我想他们之间总会有通话联系的时候。
从10月1日看到10月6日,发现了几个可疑号码。
我几乎是颤抖着微信逐一添加好友。
还不时要停下来屏住呼吸听她的呼吸声变了没。
十几个号码,加到最后几个时,嫌疑对象出现了。
对方是她的好友。
她只是删除了聊天记录,却没删微信。
对方的昵称叫“咸豆子”。
打开对话框,空空如也。
可再看看二人的头像,我心都凉透了。
我不久前才调侃她头像幼稚。
她怎么说?
“有孩子养不了狗,还不能用个狗子头像嘛?”
孩子狗毛过敏。
成了她多好的挡箭牌。
一个是抱着面包的狗,一个是偷吃面包的狗。
那个男人的微信签名,我也曾用过。
“碎碎念念要讲给有回应的人听。”
我是个分享欲极强的人。
看到奇怪形状的云朵都要拍下来分享的人。
是什么时候我不再想要分享了呢?
大概是我说街口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路过都要被豆子的香气征服了。
她漫不经心地回我,那有什么可喝的?
大概是我拍了儿子可爱的睡颜照发给他。
“软软糯糯像个小包子。”
她隔了几个小时问我,“看看我钥匙是不是落家里了?”
我所有有趣的事,分享给她都渐渐如同石沉大海。
不知那个男人的那些碎碎念念又是些什么呢?
我看着空白聊天框怔怔发呆。
心酸,委屈,痛苦。
如同摘了成熟的果子欢喜地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酸涩发苦,还充满了腐烂的作呕感。
我查看二人的转账记录,越看胸口越闷。
前前后后持续了一年半时间。
从最初的13.14到520,6666,8888……
春节,情人节,儿童节,七夕,圣诞。
林林总总的转账记录几十条,粗略算算也有四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