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一个特殊的人群。
叫迎子神女。
每隔三年就会选出一位最漂亮的女孩去献祭。
保佑村里家家户户都能顺利抱儿子。
村里的老人说,祭日之后,神女就会被山神带走,就此远离凡世,过上天仙的日子。
于是,好多女孩都盼望着自己被选为神女。
直到那天夜里——
所有消失的迎子神女都回来了……
自从阿姐当上迎子神女,爸妈就不打她了。
妈妈心情好时,还会安排我杀只鸡给阿姐补身子。
阿姐吃不完便偷偷藏起来几块鸡肉,等到他们都睡了再塞给我吃。
鸡肉很香,逢年过节我都吃不上,只是闻着味我就想流口水。
我跟阿姐说,我也要做迎子神女。
以后天天吃肉。
阿姐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那阿姐等你一起过好日子。」
我重重的点点头。
祭日是在阴历七月十五。
七月半,中元节,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林道长说,女子属阴,只有在这日才能引魂投胎。
祭台设在村子旁边的深山,平日里荒无人烟的地方被装饰的热热闹闹的。
阿姐提前两天搬去了村里的祠堂,说是要驱散身上的祟气。
村里有规矩,祠堂只有男人才能进,迎子神女算是例外。
家里有小孩的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跑去祭台。
小孩磁场薄弱,很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我爸妈作为迎子神女的生身父母,必须要去拜山神,祈求保佑。
我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跑到祠堂。
祭祀之后,阿姐就要走了,我舍不得她。
门口守着两位大伯,但显然他们也没多敬业。
漫不经心的靠在石凳上抽烟。
他们背对着我,轻而易举的就让我偷溜进去。
阿姐的位置很好找,正中央厅堂的大门紧闭,我透过门缝看见跪的笔直的身影。
还好没上锁,我推门进去。
阿姐听到声响回头看向我,诧异的问:「阿离,你怎么来了?」
我扑到她怀里,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阿姐……」
「我不想让你走。」
祠堂冷飕飕的,阿姐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她又长时间跪在地上,小脸苍白。
「别怕,阿姐是去过好日子呢。」
外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阿姐脸色一变,把我塞进桌子底下。
「阿离,别出声!」
阿姐被人带走了,要去准备祭祀。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我才掀起桌布。
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密密麻麻的牌位。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牌位上,散发着诡异的阴寒。
我吓得一激灵,匆忙往外跑。
往日里灯火通明的村庄,今夜变得黑漆漆的。
可怖的氛围更让我心里发毛。
“砰”地一声,我撞到一个人。
「哎呦!谁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走路不看路!」
刻薄尖锐的声线很好认,是半仙芳娘娘。
她不是我们村的原住民,据说是林道长的亲戚,专门负责筛选迎子神女。
村长见了都得好好招待,说是德高望重都不为过。
「芳、芳娘娘,我是村东头的阿离。」
我的嗓音不受控制的发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令人恐惧的味道。
她咧嘴一笑,「哦,阿离啊,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我……我这就回。」
「赶紧回家吧,晚了要出事的……」
最后一句话语气很轻,我没听清。
芳娘娘说完就朝深山的方向走了。
我正要回家,却看见地上洒落的亮晶晶的灰尘。
好像是从芳娘娘身上掉下来的。
我碾了一点凑近鼻子,是香灰。
祭祀活动上出现香灰是常事,但我心里却涌起一阵不安。
鬼使神差的我跟在芳娘娘身后,随她去了祭台。
七拐八拐的前方终于出现一抹亮光。
这里位置隐蔽,如果没有认识路的人带领,很容易就会迷路。
我躲在旁边山坡上,茂密的草丛把我遮的严严实实。
村里大半的人都在这,我还看见几天没见的爸妈。
他们兴奋的讨论着什么,奇怪的是,每个女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空的瓷碗。
芳娘娘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把里面的香灰全都倒进祭台上的血红色的缸里。
林道长挥着拂尘,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咒。
等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找到阿姐。
直到我昏昏欲睡,祭台那边突然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成一圈,眼睛里冒着绿光,伸长脖子往中间看。
不远处,芳娘娘和村长推搡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婚服的姑娘过来了。
她、她是阿姐!
我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阿姐的嘴里塞着一团布,双手被粗麻绳绑着,满脸都是泪水。
芳娘娘冲她小腿一踢,姐姐就猛的跪在祭台上。
林道长指挥两个壮汉摁住阿姐的肩膀,又从村长端着的盘子里取出一根黑色的钢钉和小锤。
全场都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动作。
芳娘娘捧着阿姐的头,冲林道长点点头。
台下的爸妈一人敲了三下钟,在树林里回响,如同索命恶鬼。
「吉时到——」
「行祭礼!」
随后,林道长举着那约莫五厘米的钢钉竟然直直插进阿姐的后脑勺。
他冷漠的用小锤一下一下的往里面砸,好像手下不是人头,而是猪肉。
血液顺着阿姐的后背流到祭台。
钢钉全身没入,阿姐瞪大了眼睛,将要晕过去却被芳娘娘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阿姐!
眼泪模糊了双眼,我拼命遏制想要冲出去的冲动。
我,救不出阿姐……
我看向爸妈的方向,内心祈求他们对阿姐有那么一点点怜悯。
可是,我爸笑着给林道长递过去一个干净的盆。
他把小锤换成了匕首,转了位置。
芳娘娘松开阿姐的头,把绑手的麻绳剪断,她和我妈一人捏紧一只手,按在刚搬来的桌子上。
林道长的匕首落在她的手腕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他用盆牢牢接住。
阿姐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台下的村民有些急不可耐的窃窃私语。
我听见了。
他们说,过几天就能生儿子了。
我突然想起,奶奶还在活着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做饭,才四岁半,身高还不及灶台。
我手忙脚乱的放菜,哪怕有姐姐帮助还是炒糊了,胳膊上被热油烫了好几个水泡。
奶奶顺手拿起一根棍子,往我背上狠狠一敲。
骂骂咧咧的说:「赔钱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你是生了个好时候,照我们那会你这样的早该扔山里喂狼了!」
我知道,她说的“好时候”是因为迎子神女。
谁家出了个神女,那是光宗耀祖的事,造福全村。
渐渐的,村里丢弃女婴的事就少了,就算不上心,也饿不死。
我天真的以为,就像林道长所说的,迎子神女会变成神仙,过好日子。
至少,女孩不用像个畜生一样活着。
直到今晚,我才明白。
什么迎子神女,不过只是给女孩们编织的一个美梦罢了。
它给人们的贪婪披上华丽的外衣,吸引女孩落入圈套。
本质还是榨干女孩最后一分价值。
只是为了,所谓的,香火传承,金疙瘩,好儿子。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姐身体里的血终于流完了。
林道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满满一盆的鲜血倒入盛着香灰的缸里。
芳娘娘拿着大铁勺在缸里搅拌,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平日里熟悉的左邻右舍忽然陌生了起来,他们仿佛褪去了人皮,暴露出恶魔的本性。
一个个争着抢着举起手中的碗,生怕漏了自己。
林道长又唱又跳的,在祭台走了一圈,最后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缸上。
「祭礼成!」
芳娘娘给每个女人都盛了一碗,她们都是想要生儿子的媳妇,包括,我妈。
没有人恐惧和惊讶,唯有期待。
碗里掺着香灰的血似是山珍海味,她们一滴不剩,全都进了肚子。
男人们扶着妻子陆续离开,有的甚至摸了摸肚子,好像儿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爸妈走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给被扔在角落里的阿姐。
村长喊了两个壮年男子,让他们把阿姐处理了。
我跟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前方是一个深坑,其中一个男人正要把阿姐往坑里扔,另一个却出口拦下,「罗哥,这小妮子还有气呢!」
「你想干嘛?」
他嘿嘿一笑,「不如……先让我们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