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头口吞宝剑。
观众不买账,说这是弹簧剑骗钱。
话音刚落。
宝剑伸向我的喉咙深处,传来噗嗤一声。
大团鲜血从唇边淌下。
我在铺天盖地砸来的赏银和惊呼声中缓缓倒地。
嘴角颤抖地勾出一抹弧度。
今天……能住间上房!
围观的群众散的差不多了,我一个鲤鱼打挺。
吐出嘴里含着的西红柿血包。
亲了两口陪我演戏的宝剑,用衣服兜着满地的碎银。
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一脚踹开了客栈的大门。
看店的小二刚想发火,被我满脸血污吓了一跳。
我把剑拍在柜台之上,斜眯着眼。
「一间上房,一壶酒,二两牛肉,再去打一桶洗澡水!」
我潇洒地把碎银扔给他,小二眉开眼笑为我带路。
进了房间,我泡进热水里。
没了女扮男装的束胸,我吐出一口浊气。
爽。
今天是我从绝情谷里逃出来的第三天。
绝情谷掌门的女儿祝黎阳从小先天不足,神医说要找个八字相合的同龄女孩炼血换心,方能一世无忧。
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我是掌门的私生女,没人待见我。
正好,我也看不上他那破地。
趁着全门派都给祝黎阳庆生,我把掌门珍藏的画卷撕碎,把他养的锦鲤全捞出来晒干。
最后盯上了他屋内缠着布条的一把宝剑。
这个东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但是我猜错了。
他的刀刃坑坑洼洼,铁匠看了一眼就挥手拒绝。
我只能卖艺傍身,辗转至此。
我抓过剑,一脸的惋惜。
「要是你争点气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剑身上缠着的布条上写着文字,我努力辨认了下默念出声。
「以血为契,呼名做咒……」
「红绳连两端,性命终相连……」
这什么东西,还挺玄乎。
我想把粘在剑柄上的血浆洗掉,却听见剑身嗡鸣,刺骨冰凉。
猛地手滑没拿住,剑掉进了澡盆中。
而它化成了一个只裹着湿漉漉布条的男人,跨坐在我腰上。
结实分明的腹肌直对着我的眼睛,我大气也不敢喘,悄悄咽了下口水。
他睁开了眼,我呼吸停滞了一下。
像是冰雕活了过来,他轻轻忽闪了下睫毛,带着危险的美。
男人撩起水面,抬起手,水滴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滑落,砸在我的脸上。
蓦地,他目光阴冷,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咬牙切齿。
「敢用绝情剑卖艺,还想把我卖给铁匠?」
「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壮士……且慢……!」
我拼命嘶吼,挽留小命。
小女子一生行善积德,遇到乞丐都忍不住打赏两个铜板。
怎么落得如此田地?
我又羞又愤,真要我死能不能让我穿个衣服,还光着呢!
他突然身形一顿,被钉在了原地。
箍在我脖子上的手没了劲,僵在空中尴尬又呆板。
他的两只眼睛写满错愕,瞬间被怒火笼罩。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无辜地看着他眨眨眼。
刚才那布条上的字还没看完,我怕遗留什么重要信息,把他按在澡盆边缘,食指指着一字一句道:
「持剑人的命令永久有效,绝情剑无法攻击主人。」
我眼睛一亮。
哪有绝世珍宝自带说明书的啊,那不是便宜我了?
我猖狂地揪着他的小脸,向两边拉扯。
「我是你主人,放尊重点。」
「好好交代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来劲了,梗着脖子不再吭气,手指却在暗暗发力。
我一晃神,他挣脱了束缚,又扑了上来。
坏了,大话说早了。
「你知道我叫沈岚一就足够了。」
他捏紧了拳头,卯足力气朝着我的胸口袭来。
眼眸划过几分愉悦,亮着利齿:「想当我主人,做梦。」
躲不过了,我紧闭双眼。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
我被一个金属状的东西砸了下脑袋。
沈岚一这家伙又变回剑了。
唉,就说了,噬主不可取。
你看,非不听。
我三两下套上衣服,仔细端详了一下宝剑。
没有别的动静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撇撇嘴,有点惆怅,低头的时候看见小拇指上缠着一截红绳。
没有异物感,凭空出现,略显诡异。
霎时间,大脑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叫嚷着让他出去。
「……沈岚一?」
「放本大爷出来你个丫头片子!我答应你做我主人了吗?你放我出来我保证不杀了你!」
你说这话之前已经想杀我两次了,我才不信。
我哈了口气,把剑身擦的锃光瓦亮。
和他缔结契约之后,剑锋都锋利了许多,有几分传说中绝情剑的样子了。
「我叫祝小音。」
我对他说道,换来了一个冷漠的「嗯」,我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逃亡至今,身边终于有了一个陪我说话的人。
虽然也是想要杀我的,但天下那么多想取我性命的,我也不怕再多一人。
我可以就这样走一路骗一路,整点闲田,买处宅子,安安稳稳一辈子。
还没等我把白日梦想好,屋外传来一阵骚动。
我警觉地蹲在窗下,看着一群人的影子呼啸而过。
绝情谷的人追到这儿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翻身飞出窗外,从屋顶上溜走。
心在滴血,我的上房啊,我柔软的大床啊!还没躺一下呢!
钱白花了!
身后瓦片传来松动的声音,我回头一瞥。
乖乖,发现得真快。
「祝小音!交出绝情剑!」
为首之人是祝黎阳的姘头,绝情谷的大师兄。
我定睛一看,皱紧眉头。
黄岭毒门,南涯长拳……
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今天能聚到一起倒是一件稀罕事。
我无路可退,前方被各大门派团团包围。
我紧抱着绝情剑,冲着大师兄冷哼一声:
「想要绝情剑可以,你往后退三步,闭上眼睛数十秒,我就给你。」
沈岚一在我脑子里咳了两声。
「你话里的算盘珠子崩了我一脸。」
我冲着沈岚一发飙。
「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淡定?主人有难看不见吗?出来救我!」
他心情极其愉悦,声音上扬。
「他们来杀你,多是一件美事,需要我给你鼓个掌吗?」
白疼他了。
我扼腕叹息。
这次要是活着回去,我就给他耳边天天叨叨农夫与蛇,吕洞宾和狗。
大师兄不和我交涉,挥着长刀就向我冲来。
我武功不行,但是从小到大挨过的打比吃过的盐都多。
练就了一身闪避技能。
我在他刀下灵活走位,反手一个嘲讽,夺了他的武器。
「都愣着干什么!」
大师兄吼道:「吃干饭的吗!我拿不到绝情剑,不能杀掌门娶祝黎阳,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想到大师兄志向高远,好一个「光明磊落」的风光大娶。
各大门派蜂拥而上,各种招式招呼在我身上。
我应付不来,一个空隙让对方占了上风。
肩头一阵剧痛,我捂着伤口,摸到一手黏腻。
脑中沈岚一突然闷哼一声,我怀中一沉,被拽的向下弯了弯腿。
变回人形的沈岚一一脸不爽地看着小拇指炙热的红绳。
他的肩膀上出现了和我一样的伤口。
我突然明白了布条上的那句神秘的话——
「红绳连两端,性命终相连。」
沈岚一能感知到和我一样的疼痛。
众人惊呼,被我这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吓得连连后退。
沈岚一撑着地起身,眼含怨气地扫视着众人。
他们喉头一紧,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谁动的手?」
沈岚一冰冷的声音响起,我狗腿一样指着肇事者,把长刀递上。
他一把夺过,向前迈出两步,活动着手指发出骇人的咯嘣声。
「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杀不掉,还得让我亲自动手。」
虽然沈岚一说话不中听,但此时我也只能选择原谅他。
他像一把绷紧的弓,又像一支利箭,破空而去,身影快而狠。
刚才在我身上留下划痕的那人还得意洋洋,一眨眼的功夫被沈岚一卸了胳膊,踩在脚下,碾着他的脑袋,发出痛苦地呻吟。
沈岚一目光紧盯着大师兄,大师兄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跑了。
「要追吗?」
沈岚一冷淡开口,我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倒是有几分兴趣,想看到祝黎阳错愕的表情。
自己的订婚对象不惜杀父娶她,会不会让她这朵绿茶娇花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