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满
是一个长期遭受父亲家暴和母亲精神虐待的男孩
今天我“犯错”后，预想的拳头没有落在我身上
一个素不相识的姐姐为我挺身而出，给我阴暗的生活带来一丝光亮
我不想再继续这难堪的人生，我决定报复
拥挤嘈杂的小饭馆里，我正端着沉重的托盘上菜。
今天天很热，人却比往常还要多。
我才来回跑了两趟就汗流浃背了。
可我不敢停下来，因为我只要停下来，爸爸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出来打我
一边打还会一边骂我是个只会偷懒的杂种。
「服务员，过来这边啤酒开一下！」有人喊了，我就要快点到人身边去，晚了如果客人喊第二遍就遭了。
于是我轻轻推搡开大人们的腰背，脚步加快往声源那儿去。
脚下是去年邻居哥哥不要了的凉鞋，妈妈说看起来不破也不旧，可以拿回来给我穿。
不过我今天被来吃饭的客人不知道踩了多少次，这双鞋开胶更厉害了，我身上都是汗，脚上也是。
我摔了，摔在地板上。
很疼，可我没敢喊疼。
我爬起来，摸着破了皮流血的膝盖，脸上带着笑，和客人说：「你好叔叔，我来帮您开酒。」
爸爸说如果不对客人笑就要大嘴巴抽死我。
我小心翼翼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把手上的脏污擦干净后才沉默着开了酒。
手肘不小心被身后吃饭的客人椅背碰了一下，我的小臂麻了。
啤酒开启的瞬间洒了一点出去。
我放下酒瓶，慌张地抽着纸巾，擦干净桌上的酒渍后我立刻弯腰鞠躬道歉。
连声说着对不起。
希望客人不要生气，希望爸爸不要生气。
客人叔叔连忙说没关系，可我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一直在道歉。
叔叔扶着我的肩膀笑着说道：「小朋友，真的没关系，你快...」
说到这里他停了，因为他看见我通红的脸和惊恐流泪的表情。
我看向爸爸的方向，他放下手中的抹布，朝我这里来了。
我害怕地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更加卖力地鞠躬道歉。
在说不知道多少次对不起以后，我的脖子被爸爸掐住。
我的脸更红了。
我祈求爸爸不要打我。
可能引来的动静太大，饭馆里其余客人的喧闹声突然停了，大家都向我和爸爸这里看过来。
爸爸放开我的脖子，只是揪住我的衣领，一言不发，高高举起拳头。
下意识我闭着眼发抖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可预想的拳头没有落在我身上，我被扯进一个怀抱里，我的头被人按在肩膀上，后脑勺被一只手掌护着。
拳头砸到身上的声音我太熟悉了，只是这次被打到的不是我。
我能明显感受得到另一个人的闷哼和颤抖。
客人们的惊呼声唤回了我的意识。
我的肩膀被人揽住，眼前的姐姐她用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这叫做关心。
「小弟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姐姐的手很冰，我的脸却很烫。
我的眼泪被她手背轻轻抹掉。
我赶忙从她的保护圈里出来，跑到爸爸那儿鞠躬道歉。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小心再也不弄翻东西了。」
爸爸一把推开我，力气很大。
他走向那个姐姐，开口：「实在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哪里伤到了，我...我本来是教训我儿子的呵呵，你看...你看要不给您这桌打个折您看怎么样啊？」
爸爸的脸上带着讨好，看向我的时候却带着狠戾。
2
我想今天爸爸有多难堪，今晚回了家我就会承受他多重的拳头。
于是我也上去给姐姐鞠躬道歉。
双手合十不住地拜她。
她眼睛红红地说：「刚刚这一拳我这个大人都觉得痛，你还是个小孩，你告诉姐姐你爸爸经常这么打你？」
脑海里回闪过很多画面。
没有先给爸爸盛饭我要被爸爸打，没有早上早点起床我要被爸爸打，房间关门我要被爸爸打，爸爸打妈妈的时候我也要被爸爸打，爸爸喝了酒我也要被爸爸打…
太多的画面在我脑袋里。
「没有，没有打我。」
「是我不对，我今天没用心工作才会让爸爸生气。」
「爸爸很辛苦的，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脱口而出重复着这些话。
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心虚，麻木还是愧疚？以至于听完我的话姐姐的眉头皱得更紧。
身边很多的客人开始对着爸爸指指点点，说着小孩只是洒了点酒有什么大不了至于吗，你这爹真行孩子膝盖破了都看不着，这孩子这么瘦骨头脆生得很你一拳下去还不得打断了...诸如此类的话。
爸爸的表情变换很快，从局促到僵硬。
我的身体剧烈地在发抖，我咬着嘴唇想克制，手一直绞着衣摆，衣服变得汗津津，皱巴巴。
后来一直等到关店爸爸都没有对我露出凶巴巴的表情，也没有再打我。
他没有再对我说过一句话。
临进家门前，我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爸爸。
他目光沉沉，也在看着我。
爸爸的手禁锢着我的肩膀，大力把我推进家门内。
铁门与门框发出响声，我的后背又开始出汗。
希望爸爸没有忘记明天我还要上学。
如果爸爸没忘记，兴许今晚我不用再抱着头。
爸爸最近生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爸爸这几天在店里总能接收到别人看他的眼光和一些对他不好的议论。
还有...因为我脸上的伤，老师找爸爸谈话了。
「林满爸爸，最近林满脸上总是有伤，我问他他只说是摔了，可我看伤口不像啊。」叶老师的眼里带着的审视刺痛了爸爸。
「男孩顽劣，我们家小满啊经常跑跑跳跳。可能就是在外面磕的呀老师。」
今天我的同桌王阳阳带了溜溜球到学校。
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他说要把溜溜球借我玩一会。
我很开心，因为我从小到大没有玩具，妈妈说家里穷，没那个条件。
我爱惜地接过王阳阳递来的溜溜球，抬起头却看到爸爸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把溜溜球塞回王阳阳手里，背着书包沉默地跟在爸爸身后。
「爸爸，今天我测试拿了满分。」路上我有些讨好地把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可又不敢凑爸爸近，于是高高举起手臂伸到他面前。
每次我成绩拿满分的时候，爸爸跟其他叔叔们喝酒的时候就会高兴点。
这样他喝了酒就会去睡觉，不会打妈妈和我。
真希望天天都考试啊，我努力学拼命地学，就是希望多拿几个满分。
可今天爸爸没有看我的试卷，而是一把抓过我的手臂把我往家的方向拉。
爸爸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我跟不上，走得磕磕绊绊。
「爸爸慢点，我的试卷...」
试卷被风吹进车流里，我看着纸张被黑色的车轮碾压，扯碎。
回到家来不及摘掉书包我就被摔在了地板上，爸爸抓着我的头发，我的毛囊连带头皮都在疼，爸爸举起手机屏幕压在我的脸上。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哭着说对不起的声音。
3
原来那天在小店里的事被拍成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爸爸用指头死死扒着我的眼皮，另一只手点击屏幕打开评论区，将一条条评论放给我看。
「小畜牲，小杂种你开心了？你爸爸我现在这样被别人骂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在可怜你都在帮你了？你一定恨不得我死是不是？！」
「你是不是故意的？装的那么可怜给谁看？想看我被所有人耻笑对吗？！」
爸爸把我扔到地上，大喝一声：「说话！」
我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不停流泪磕头，重复着对不起。
爸爸念着评论，眼里是暴戾和疯狂：「不配当爹？这孩子倒霉？犯法？」
「哈哈哈老子教育自己的儿子犯的什么法，真是一群傻逼。」
似乎是得不到回应不满意，他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扯起来，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你来说，老子有没有错？老子是你爹教训你有没有错？！说啊？！」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被掐得几近窒息说不出一个字。
爸爸放开我的脖子，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得耳鸣，眼前的世界也在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