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在学校霸凌过我的小太妹竟然成了我亲弟弟的女朋友。
「姐，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和小敏请你吃个饭。」弟弟欢快的语气里充满期待。
早就听说他交了女朋友，还是我们老乡，算是知根知底。
今天终于肯带出来见见我这个只比他大十分钟的姐姐。
「终于舍得让我见一见了。那就在我们公司楼下的西餐厅吧，我请客。」
放下电话，我都能感觉到弟弟激动的心情，可能这就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吧。
第二天中午，我早早处理好手头的工作，来到西餐厅等他们。
这个餐厅环境优雅而静谧，每个位置之间都有屏风遮挡，互不干扰，私密性不错，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十一点半，两个人准时推门进来了。
那个女孩环顾四周，餐厅豪华的装修让她微微有些惊讶。
我冲他们招招手示意。
然而，当我真正看清那个女孩的脸时，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嗨，姐，你怎么傻了，这是小敏，我女朋友。」
弟弟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
「徐小敏」这个名字，我比你更加熟悉。
「姐姐好……」她柔声细语，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满脑子都是那生不如死的两个月。
高中的时候，我是住校生。
我知道我这个上学的机会是弟弟用他的前途换来的，所以我每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埋头做题。
那天去食堂打饭，我拿着破旧的饭盒，脑子里想的都是没有解出来的数学题。
当我端着热汤转身的时候，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碗汤全撒到了后面女生的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她叫徐小敏，是家长管不了，老师不愿管的「问题少女」。
顿时，那个女生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食堂，我回过神来，赶忙伸手去擦，嘴里不停的道歉。
「你瞎吗？你烫着我了知道吗？蠢货！」
说罢，抬手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
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个女生似乎还不解气，捡起地上的饭盒，使劲砸在我的头上。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有多疼，只听见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嘲笑声。
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迎接我的就是整个高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晚自习后，我总是最后一个在教室出来的，刚进楼道，就被徐小敏和另外三个女生拖进了卫生间。
扯头发，踹肚子，扇耳光，脱衣服，泼冷水……
直到现在，每次做噩梦还能梦到徐小敏一边咒骂我，一边揪着我的头发把头使劲往墙上撞，我只能不断哀求……
在那个年代，落后的县城里，老师们也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对于小混混、小太妹们欺负同学，打架斗殴这种事他们避之不及。
没有人能救我。
后来她们放过了我，不是良心发现了，而是她们找到了新的霸凌对象。
我只是她们打发无聊的学习生涯的一点乐趣，甚至在众多的被霸凌者中，她们都叫不上我的名字。
想起这些，我脸色惨白。
如今曾经欺负我的人却成了我弟弟提到她都会嘴角上扬的人。
「姐，你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弟弟看出我的异常。
我没有理他，鼓起勇气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女人。
巴掌大的脸颊在精致妆容的映衬下更是明艳动人，这几年她变化不大，只是比高中时期更加成熟，也添了一些妩媚，衣着打扮虽然俗气，但也能看出来价格不菲。
「我觉得我们似曾相识。」我试探性地问她。
「姐姐是大公司的市场经理，接触的都是有钱人，怎么会见过我呢？」
她浅浅一笑。果然不记得我了。
「姐，你和小敏都是新城高中的，没准你们高中时候见过呢。」
小敏一怔，「我……我确实不太认识姐姐……」
「没事，我只是随口一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觉得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曾经的羞耻感伴随着愤怒恐惧一起涌上心头。
我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坐在他们面前吃完那顿饭。
我拎着包快步走出门，不一会儿，弟弟追了出来。
「姐，你怎么回事？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姐，小敏怎么得罪你了？」他拉住我的胳膊，面带愠色。
「她曾经……」我没有说下去，我做不到把曾经的伤疤揭开展示给别人看。
「算了，我不喜欢她，你跟她分手吧。」
「林宁，你别太过分，我知道你骄傲好强，现在又有钱有地位，看不上我们普通人。」
「但是，小敏是个好女孩，你们才见了一面，凭什么让我分手？」
我说的话确实不占理。
「她是一个好女孩？」我轻蔑地笑笑，「高中时她可是出了名的小太妹，抽烟喝酒打架欺负同学，这些她都跟你说过吗？」
弟弟一脸懵，他没想到在他眼里温柔善良，连一只虫子都不敢踩死的女孩曾经竟然是不良少年。
「你不信你去问问她，当然，她未必跟你说实话。」
我不想再与他争论，没等他回过神来，我就转身离开了。
半夜，因为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正当我烦躁无比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以为是我那傻弟弟想通了，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死丫头，你以为把电话拉黑，我们就找不到你了，你姐弟俩都两个月没往家里打钱了！你俩白纸黑字写下的承诺书可别忘了，赶紧打钱！」
又是他们！
这些年无论我去哪儿，无论换多少手机号，他们总是能找到我。
我不明白，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生孩子只是为了他们长大了能给自己挣钱！
刺耳的声音让我不等他们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初中毕业那年，我和弟弟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我们县里的一中。
但是爸妈却说生我们不是让我们花钱的，能让我们读完初中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为了让我俩少花钱，衣服鞋子都是捡别人不要的穿，感冒发烧都是硬抗，连吃饭都要控制饭量……
终于等到了能出去打工的年纪，他们怎么肯让我们去上学呢！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弟弟跪在爸妈面前，亲手撕掉了他的通知书。
「爸妈，只要你们能让姐姐去上学，高中她的学费生活费你们都不用管，我去打工挣钱供她。」
「活都干完了是不是？我说过不能去上学就不能去！你打工挣的每一分钱都必须交给我，竟然还想供你姐姐上学！」
显然我弟的举动激怒了我爸，我妈冷眼看着，骂我弟是不懂事的败家子。
「爸，你看咱们村李婶的女儿，她学习还不如我姐，就考了个普通一本，毕了业都能挣这么多钱，我姐学习这么好，等她大学毕了业一定能挣更多钱来孝顺你们！」
「而且她上了大学就可以勤工俭学了，我打工挣的钱到时候还是给你们。」
爸妈有些动摇，私语了几句。
「好，让你姐姐去上学可以，但是必须去新城高中。」
「还有，你俩要亲手写一份承诺书，承诺从今天起不向我们要一分钱，而且等林宁大学毕业，你姐弟俩要每月给我和你妈打一万块钱，算是赡养费。」
我爸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轻捻手指，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
「小峰，让你姐去上新城高中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啊，毕竟以她的成绩，可以减一年的学费呢，而且还有两千块钱的补贴。」
我妈在旁边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轻声解释道。
「新城高中可是出了名的管理混乱，而且教学质量也不好，姐姐怎么能去那里上学！」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真是给你脸了，要不都滚出去给我打工！」爸爸拍案而起。
当我在地里割完草回到家的时候，弟弟正在他被逼着写下的承诺书上按上了手印。
当然，学校补贴的两千块钱，我和弟弟谁也没见到。
我研究生都毕业三年了，每个月我把钱给弟弟，弟弟再打给他们，欠他们的我姐弟俩早就该还完了。
只有这条命，估计他们也不稀罕。
这下我彻底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