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后山上有一片送子树。
吃了送子果的人,下一胎必定会是男孩。
每年,村里人都会将一些女孩剥光皮塞进木罐中做成种子埋到后山。
而今年轮到了我。
可他们不知道,我是我娘偷吃送子果生下的女孩。
把我做成种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送子果是村里主要的经济来源。
周围的村子往往为了一枚果子,争得头破血流。
价格出得一个比一个高。
那种子就更难得了。
必须要用刚来初潮的女孩制作,晚一天都是不行的。
那样阴气散不尽。
他们将女孩捅烂喉咙,关在祠堂里,待七日后经血流尽后,将她们的人皮完整剥下。
身体则被掰断四肢强行塞进木罐,往里放满盐,最后封口。
村里人说,这是净晦气。
罐子封罐后也不能抬着,那样会污了村里的风水。
只能一路滚,滚到后山下。
途中女孩的血水要是浸透了木罐,那么种子就算成了。
若是没有浸透,就要在周围摆上石头阵。
三天过后,便也成了。
今年的种子是我,隔壁来弟是去年的种子。
但我喜欢叫她安安,很简单,平平安安就好。
但对村子里的女孩来说,那是求也求不来的。
我的脸上总是没有表情,所以安安姐总叫我笑笑。
这便成了我的新名字,比招弟好听。
她对我很好,经常省出米汤给我。
每次我被打狠了,也是她拿着采来的草药为我擦伤。
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可从去年起,就只剩下我了。
被做成种子的前一天,安安姐抱着我哭了一晚上。
她说她很害怕,被做成种子是很疼的。
比爹娘拿什么东西捶打都疼。
可没人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送子果能不能养好。
毕竟那才是好东西。
可这种好东西,村长却从不允许村里人吃。
之前有想要偷送子果被发现的,都被投进了村中央的枯井里。
那口井到现在都还散发着腐臭。
每一夜都会有阴风从里面灌出,吹得人身上发凉。
但今夜与平日不太一样。
今夜吹进村里的阴风,是从村口刮进来的。
风很大,我房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户被吹落。
村里的鸡犬也开始发出不安的响动。
娘冲过来将我踢在地上,我的头磕上了墙,鲜血流在眼睛上。
睁开眼,只有迷糊的红色。
“你个烂货!敢把窗户弄破!”
爹拿着锄头准备出门,见状冲上前打了娘一巴掌。
“敢把她皮打破!到时候要是做不成种子,老子弄死你个猪婆!”
娘被打得没敢说话,只是怨恨的看着我。
用手狠狠地揪着我本就青紫的身体,嘴里不屑地淬了一口。
“一个瘪裤裆倒是娇贵!”
我早就习惯了一切,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离去的方向。
我知道,是安安姐回来复仇了,可她并不是第一个。
村里人对此早有准备,之前的女孩往往还没走到村口,就被用那些农具砸成烂泥。
用来做送子树的肥料,来年送子果会长得更好。
但是肥料用多了,树也是会上瘾的。
我缓慢从窗口探出头,没有皮的尸体缓慢走向村口。
血肉模糊,腐烂的几乎看不出身形。
但我知道那是安安姐。
阴风呼啸着,安安姐离村口越来越近,淡红色的路拖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看着她被蜂拥而上的男人用农具捶打,用铲子铲进了袋子中。
再后来,眼睛被眼泪糊住,我也看不清了。
村里人都被叫去了祠堂,村长黑着脸站在中央。
“说了多少次!你们怎么就不听劝!”
他训斥着眼前几个面容猥琐的男人。
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够复仇,回来的都是死前被玷污过的。
因为怨气太大。
而罪魁祸首毫不在意地开了口:“睡一下怎么了?那么嫩不弄一弄多可惜。”
“那滋味还真别说,村长不想试试?”
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跟着附和,其中就有我爹。
村长本就是假正经,此时和那些男人一齐看向了我。
似乎有千万条蛆虫在我身上蠕动,将我全身摸了个遍。
爹自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直接同他们商量起了价钱。
他笑得开怀,一口黄牙裸露在外,好不恶心。
回到家,爹将锄头宝贝地收好,难得给了我些擦伤的药膏。
他怕我身上皮破开,那样就剥不了完整的人皮了。
我乖巧地接过,转身却塞进了老鼠洞里。
这种东西,根本比不上安安姐留给我的。
我缩在墙角里,听着屋外的吵闹声。
是女孩的哭喊与男人的奸笑。
有的女孩为了不被做成种子会故意在初潮时躲起来。
时间一过种子便做不成了。
可是村里人的办法很多,他们将那些女孩关起来。
每天晚上都会有人进出那间屋子。
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女孩怀孕。
怀孕了的会被人高价买回家。
说是买女人不如说是买肚子里的种。
他们不介意是谁的种,反正都有他们的份。
我听着那些声音,将安安姐送我的娃娃抱得紧了些。
村口陈婆婆算了我初潮的日子,已经快要到了。
越是这样,我就越平静。
我是我娘偷吃送子果生下的女孩,从出生起就能看见一些东西。
我能看见村里妇人怀孕时肚子里长出血淋淋的手,掐着他们孩子的灵魂,只要是男胎都会被掐死。
她们生不了儿子,可这些女孩们却可以。
因此娘十分嫉妒她们,经常对着她们淬口水。
回到家中又开始自怨自艾,便想着去吃送子果。
可村里后山是不允许女人踏足的,男人采果时必须赤裸身体。
村长守在山下,没人能顺出果子。
动了歪心思的全都没有好下场。
但娘运气很好。
出门洗衣服时捡了一颗送子果,见四下无人,想也不想便吞了下去。
她怀抱着生下儿子的期盼却生下了我。
她说我挡了她儿子投胎的路,对我便只有谩骂与毒打。
可我一直都很木讷,无论打骂,都像是没有情绪。
不像安安姐,她总是会哭,但还是会强撑着笑让我别害怕。
可是害怕的人明明是她。
想到她,我笑了起来,抱着娃娃渐渐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了那些被做成种子的女孩们。
粗壮的树根扎在她们被折断的四肢里。
她们在地底不断的用血淋淋的手扒着土,试图逃离。
可是松软的土地变得硬如磐石,无论她们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救救我...帮帮我....
她们无声地呐喊着,聚在一起的样子看着可怜又可怖。
突然嘎达一声响起,一口木罐裂开,她们全都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我看到了我自己,浑身是血慢慢从木罐里爬出。
我被惊醒,睁开眼迎面而来是娘的巴掌。
“还睡!滚去洗衣服!”
我照常端起衣篓子准备去河边,出门时却碰上了村头的陈婆婆。
陈婆婆是个半瞎子,左眼里有一粒指甲盖大的钢块。
是她儿子踩进去的,到现在都没能弄出来。
自那之后,她便对风水算命的事情十分精通,接手了村里许多活。
用她的话来说,那是她儿子一脚踩出来的福气。
“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们家这个赔钱货去净身。”
陈婆婆的声音很难听,像是一只老水牛,说的话也没几句好听的。
今天叫我赔钱货,明天就叫其他女孩讨债的。
娘看着婆婆手中的鸡蛋,堆着笑将我推过去。
“好,陈婆带去吧。”
我被陈婆婆带走了,娘数着那篮鸡蛋笑的久久合不拢嘴。
那是村长安排的,为村里做贡献牺牲女儿,该有补偿。
村里人对此特别追捧,不过一个女儿,能换来些好处,怎样都是不亏的。
我被陈婆婆带到了一个屋子,刚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奇异的香味。
屋子里面有许多竹架子,上面挂着许多张风干的人皮。
奇异的香味是人皮散发出来的,和娘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陈婆婆没有管我,自顾自的将桌子上剩的人皮磨成粉混着后山特有的紫黑色泥土放入袋子中密封好。
袋子上有类似咒印的图案,和村里人砸向安安姐的农具上的一模一样。
我看见袋子上的咒印压着女孩们破碎的灵魂。
之后眼睛就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可我还是认出了那是娘每天都喝的药粉。
不止是娘,村里每一位妇人,到一定岁数时,都会被要求喝下药粉泡的水。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