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真千金身份回归豪门家族时,第一次见季礼。
因为他的一次解围,我爱了他五年,追了他五年。
他终于成了我的未婚夫。
可他却嫌我从小缺乏教养,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度。
抚养我长大的爷爷生病快死了,在我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却听了别人的话,要给我一个教训让我学乖。
爷爷无助地死了,我如他所愿,学乖了。
当然,也不再爱他了。
当我被人丢到市区马路边的那一刻,我成了圈里的笑话。
孟家的真千金,以为和假千金冲突被父母惩罚,停了所有卡后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看起来倒是硬气,可背地里却借了高利贷,因为还不上钱而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这事已经在圈里传遍了。
她们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聚集在我被丢下的地方,毫不掩饰地用手机拍下我狼狈的照片。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尖叫着驱散人群,以维护我的形象。
毕竟我的所有尊严,已经被那些放贷的人,给一点一点磨掉了。
从被逼着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后,我的心再也不会为这些所谓的面子泛起一丝波澜。
以前那个骄傲的,处处惹事,得理不饶人的孟渔已经死了。
是孟家,还有季礼,生生把她的傲骨敲碎。
忽然,几辆黑色商务车旁若无人的开了过来,把看热闹的千金们都驱散。
为首的那一辆低调内敛,但我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季家的季礼,也是我的未婚夫。
我看着那辆车,抿了抿唇,转头就要绕路。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在看清我的脸和装扮时,他惊讶了一瞬。
我知道我现在很狼狈。
身上还穿着给爷爷办葬礼的时候的白裙,上面黑一块黄一块,露出来的右手手背上一片乌青,是被高利贷们用鞋底狠狠踩出来的,左手戴着一只格格不入的脏手套,光着脚,脚趾红红的,有点肿。
他们握着我的脚踝,用力把我的脚趾撞向台阶,很疼很疼。
来人敛下眸子,好像有点怜悯,很客气的对我说。
“孟小姐,季总在等你。”
我低着头,没有看眼前的秘书,闷着声音回答。
“不了,我可以自己走。”
说着,我越过他。
秘书讶然。
我视季礼为救赎,跟在他身后五年,就算他对我视而不见,我也会绞尽脑汁的找借口贴上去,而现在我视他为洪水猛兽,确实让见惯了我死皮赖脸样子的秘书感到诧异。
“孟渔!”
低沉稳重的声音让我下意识停住脚步。
秘书看见我微红的眼眶,沉默了一会,还是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拖着疲倦的步伐,忽视秘书欲言又止的眼神,慢吞吞的上了车。
季礼坐在里面。
他看见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没有关心我,反而眉头紧紧拧起,语气很不悦。
“半个月不见,你当了乞丐?”
我的心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像往常一样感到刺痛,也没有因为他看不见我身上的伤而感到失落,只是垂着头,低低回答。
“抱歉。”
可我也不想,不想被人骗去借高利贷,不想被那群放贷的丢在地上拳打脚踢,不想被逼着扇自己耳光,也不想被人当成狗一样栓在墙角,还不想被人逼着趴在地上用舌头舔饭吃。
但是我更不想爷爷的棺材被他们从墓地里刨出来。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我一眼,语气竟然有些赞赏。
“妍妍的办法还是不错,你看起来确实比以前乖多了……”
在被孟家找回来之前,孟妍一直代替我生活在孟家,我这个真千金一直和孟妍血缘上的爷爷相依为命。而孟妍的爸爸因工地事故去世了,妈妈把我丢到爷爷家以后就不知所踪。
我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为什么突然提到了孟妍,季礼就对我勾了勾手指,好像在叫狗。
“过来。”
我坐在距离季礼最远的位置,从上车以后就没有再看过他一眼,一直都在盯着脚下的毯子。
听见了这句话,我眼里都是抗拒,迟迟没有动。
他见我半天没有动,加重语气。
“我叫你过来。”
我没有回应他,脊背绷成一条直直的线,似乎要借此来挽救我那岌岌可危的尊严。
即使我的尊严早在被打的求饶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没有我的接话,车里一时陷入沉默。许是季礼不习惯这个氛围,又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他伸出手臂靠近我。
在他的手靠过来的时候,我的背紧紧绷着。可惜我坐的位置靠着车窗,避无可避。
在他的手抓住我胳膊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酒味。
正是这股酒味,我的脑海里涌入一些片段。
因为犯了错,银行卡被父母收走了,我一气之下回了爷爷家。
那时我发现爷爷病的很厉害。
身无分文的我只能父母打电话,没人接。
后来从a市过来的几个富家子弟笑嘻嘻的对我说。
“听说孟家大小姐很需要钱啊。”
“要不你跪下给哥几个磕个头吧,说不定我们心情好了,也就借给你了。”
我一闭上眼,就是爷爷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样子,声声力竭,有时候能咳出血块。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包厢里很静,只有我咚咚咚的磕头声,我磕得很用力,直到现在,额头还没好。
最后,他们嘻嘻哈哈的对我扔下三张红钞,丢下一句话,便勾肩搭背的嬉笑着离开了。
“孟大小姐,季总说了,你的真心只值这点。”
正因为这样,走投无路的我才被哄骗借了高利贷。
结果爷爷却因为治疗不及时而去世。
等我办完爷爷的丧事,到了要还钱的时候,我给季礼打电话借钱,他却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这些回忆让我呼吸一窒,被季礼抓住的那条手臂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好像被蛇缠绕上一样,心里涌上阵阵冷意。
头晕,恶心,想吐。
用力甩开季礼的手,我弓着腰,一手抓住前座,戴着破手套的手环上自己的脖子,在车内用力的干呕起来。
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自然吐不出来什么。
但季礼还是用用纸巾捂住鼻子,眼神嫌恶,警告的叫了我一声。
“孟渔!”
我没有理他,继续干呕,直到没有想吐的感觉才罢休。
季礼额上的青筋暴起,我十分了解他,这已经是在发火的边缘了。
我没有像以往一样撒娇弄痴,企图混过去。
因为我深知,我没有闹的资本,
我的身体由于虚弱,有些颤巍巍的,低垂着头,抓住前座椅背的手有点用力。
“抱歉……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我可以坐后面的车。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
季礼一顿,狐疑的看了一眼我。
僵持了一会,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想探上我的额头。
看着距离我越来越近的手,我浑身僵硬。我知道我不应该避开,季礼会生气,而我从前最怕的就是季礼生气。
他一生气,就会把我损的一无是处,令我难堪又难过。
我僵持在座位上,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躲。
可是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那一刻,那股被蛇缠上的恶心感又来了,我忍不住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季礼的手停在半空,一动不动。他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的恼怒和不耐烦。
脑海里的眩晕感又来了。
我晃了晃脑袋,眼前季礼的脸消失不见了,浮现的是爷爷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我清楚的记得,因为我借不到钱,交不上医院的费用,所以医院停止了对爷爷的治疗。我半跪在爷爷床边,哭的很难看。
爷爷说话已经很费劲了,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他说。
“他们对囡囡好不好?”
我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即使爸妈关心孟妍比我多,即使孟妍对我总是若有若无的带着敌意,即使季礼十分厌烦我,即使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还是哽咽着说了一句。
“他们对我很好。”
爷爷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我的头。
“我们囡囡也是有爸爸妈妈疼的孩子了。”
还不等我过去让他摸一摸我的头发,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一颗泪落了下来。
季礼原本想要斥责我的话语突然咽了回去,他看了我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着声音催促司机开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