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过:
用纸做出栩栩如生的物件。
并赋予其生命。
便称之为纸上戏。
当时听来,只觉荒诞不已。
时逢家中失火,举家尸骨无存。
我翻开了爷爷的遗物,寻求纸上戏。
却莫名打开了某个入口。
我才知道。
我也是纸上戏的造物。
考上大学后。
我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一趟。
直到我接到那通通知电话。
得知家中失火严重,举家尸骨无存。
我哭着跟导员请假。
连夜赶回了老家。
家里三层的老宅被烧的一干二净。
地上焦黑的灰烬,连风都吹不走。
我跪在灰烬前,哭的不能自已。
老村长带我去看了消防员抢救下来的一个老箱子。
老村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独自消化,一会儿去他家吃饭,讨论丧礼事宜。
我抚摸着地上看起来很朴素的老箱子,它只有床头柜那么大。
但我知道,它并不普通。
它是爷爷最宝贝的物件。
里面承载的都是他吃饭的家伙,是传承千年的手艺。
纸上戏。
我猛然想起爷爷曾说过。
用纸可以造出这世上可见的任何东西,造纸人赋予其生命,便可鱼目混珠,与生者无异。
当时我只觉得荒诞离奇。
现在我却有了个更加荒诞的想法:
我是不是可以用这门手艺造出家人呢?
我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不可思议,可它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止不住了。
屏息凝神后,我按照记忆里爷爷的操作解开十三道机关锁。
里面摆着三只纸蚂蚱,栩栩如生。
这种手艺我随手为之,也值得爷爷收藏?
我随手捏起一只,摇头不解。
正纳闷间,眼前却莫名的出现了一道门在眼前。
大门古朴厚重,散发着莫名不详的气息。
不详又如何,只要能学会纸上戏,只要能让家人陪在我身边,怎样都可以……
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它。
门后,是一派江南小镇模样。
小桥流水,垂柳依依。
近处有蝴蝶飞舞,飞蜂采蜜。
远处还有艄公的号子声。
我被这割裂的一幕震惊了好一会儿。
回头看时,那道门已消失无踪。
我着急地四处寻摸,甚至爬到草丛里寻找。
突然腿上一痛。
我朝腿上抓去,竟是一条泛着金鳞的青蛇,吓得我尖叫一声,当场把它甩了出去。
我忍着剧痛没头没脑地乱逃。
直到两眼一抹黑,摔倒在地。
我听见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哥哥!这里有一个奇装异服的姑娘!”
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看到木制的房梁。
便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再看向周围环境。
不远处放了矮几和垫子,墙边立着两个看起来上了年头的木柜,一张绣着仙女采荷图的屏风挡在门口。
再看我睡的位置,竟是一张绣榻。
我身上的衣服竟然换成了上下全红的系带衣服,像极了古装剧里演员穿的上裳下裙。
突然,我再次听到了那道银铃般的声音。
原来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丫头,将头发梳成了羊角模样。
她蹦蹦跳跳地绕过屏风。
“姑娘你醒啦!”
其后进来一位身量颀长的美男子。
看到他时,我恍了好一会儿神。
他拍了拍小丫头的背。
“小蒲,怎么能如此无礼?我平日教你的礼仪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小蒲嘟了嘟嘴,朝我侧身纳福行李。
“这位姐姐万福,小蒲无状,让姐姐笑话了。”
我尴尬地看着二人身上的服饰。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作为看过七八百本小说的老书虫,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身穿的状态。
“谢谢你们救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我大……咳……我会些手艺,可以做出来给你们,卖钱或收藏都可以……”
好险,差点把大学学的专业说出来。
那男子没说什么,小蒲开心的拍了拍掌。
“好耶!我喜欢新鲜玩意儿!”
男子又拍了拍她的背。
她像是被定了穴一样,矜持了下来。
“哥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求回报的,只要姐姐以后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别人就好了。”
也太可爱了吧!
真想捏捏她的脸。
男子把她推上前来。
小蒲咧着嘴靠近。
我没能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蒲扁着嘴,一脸不高兴。
“姐姐你怎么跟哥哥一样,都喜欢捏小蒲的脸!阿婆说了,捏脸捏多了嘴巴就合不上了,我现在睡觉都流口水啦!”
我揉揉她的头发,柔软细腻。
“小蒲真乖。”
我看向男子。
“我叫程时鸢,程门立雪的程,时光的时,纸鸢的鸢。”
他唇角微勾,更显得容色倾城。
“小生雪知闲,程门立雪的雪,知遇之恩的知,闲云野鹤的闲。”
“有幸遇见姑娘,是小生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奇怪的看着他。
虽然千年难遇的美男子说出这种老掉牙的话很戳我心没错,但是我长得又不国色天香。
才介绍身份就这样,对古人来说,未免显得轻浮了吧?
还是我被电视剧洗脑了?
对古人来说,这是正常的?
我打了个哈哈,跟着文雅了一句。
“于我亦是。”
七岁的小蒲长的只比灶台高半头,就已经学会了分辨草药,号脉断症。
她给镇上人看病的时候,我瞠目结舌。
雪知闲书不离手,些许自豪道:“许是她天赋异禀罢。”
我回想了下,现代七八岁就天赋异禀的不是没有,什么土木之子、法医之子的层出不穷。
我自己七岁的时候,都跟爷爷学会用纸造动物了,什么狗啊,猴啊,我看过一遍就全部记住了。
我当场问雪知闲借纸一用。
他给了一沓。
我摇头,“根本不够。”
他直接带我去了他的书房。
让我随便取用。
当一只蚂蚱从我手中生成时,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掩都掩不住,失态的抓住了我的手。
“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愣了愣,我该不会不是穿越到古代,而是穿越到什么白月光替身文里了吧?
果不其然,他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程时鸢,不是同名同姓,就是你,我找你很多年了!”
很多年?
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拿起我刚做的纸蚂蚱,将它如珍如宝的放到桌上,而后打开了柜子,再打开柜子里的箱子。
里面竟然摆了一只形似的纸蚂蚱。
我觉得不过是巧合。
雪知闲拿了一张画像出来。
里面用工笔画了一个女子的肖像,穿着一身红底白梅的对襟大袖,里面是宝蓝色的内衬,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
与我的长相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假的吧?”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你都不记得了吗?”
“花锦城濮阳氏!我是呆瓜!呆瓜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呆瓜,这什么名字,哪个大人会给孩子起名叫这啊!
他无奈的看着我。
“月入花锦城,风来雪知闲!你连这句诗都忘了吗?这是你写的啊!”
我掰开他的手。
“雪公子,我对做别人的替身没有兴趣。”
我朝他点头致礼后离去。
身后响起一阵啜泣。
我逃跑的步子更是加快。
一个大男人,哭的跟孩子似的。
男人传闻都要面子,我还是给他留点脸面吧!
许是他想开了。
再看到我时,眼眶虽然微红,却再也没提那些不着调的话。
我用纸做了一只自动鸟。
用墨点睛后,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小蒲拿着自动鸟激动不已,满街跑着显摆。
回来时,她一身泥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哽咽道:“知县家的傻儿子把鸟夺去了!还把我推到河里……呜呜……”
我撸了袖子,“什么破知县,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儿子就敢狗仗人势!也敢抢我们小蒲的东西!看我不揍扁他!”
雪知闲拉住我。
“算了吧……”
我甩开他的手。
“你妹被欺负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今日抢孩子的东西,长大了就敢鱼肉百姓!他爹不教育,我来教育!”
我拉上小蒲走了出去。
雪知闲神色复杂的缀在后头。
“我们都是外来人,不好惹事的……”
我直接拉了小蒲就跑。
等到了河边时,知县家的傻儿子拿着自动鸟傻乐。
身旁围着两个奴仆,玩的很是得意。
我让小蒲在草丛后躲着。
掰了个树杈子,用头绳绑了,捡了石子,对准傻儿子直接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