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上了一个暗卫。
他像影子一般陪我长大,教我武功,护我周全。
我以为只要我不嫁,他不娶,我们就能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可最后,他却死在了我的怀里。
初遇那年,我九岁,他十岁。
犹记得那日,白雪茫茫,时不时刮来的风如刀刺骨,可我格外兴奋,因为父皇说要给我带一位小玩伴,我早早便等在门口观望。
父皇将他带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慈爱道:“小永乐不会一直在门口等吧?”
我有些许羞涩,挠头笑了笑。
“他年龄虽小,但天赋极高,以后就留在永乐身边保护永乐好不好?”
那男孩大约就比我高一点点,眉毛平直,五官深邃。
他那双眼睛格外好看,虽然年纪不大,但目光却非常沉稳。
我没把他当成暗卫,只是单纯觉得父皇给我找了个好朋友当玩伴,以缓解我在这宫中的寂寥。
毕竟,我皇兄的每一天都被习武,学习占据,丝毫没有空余时间。而父皇忙于政事,母后料理后宫杂事,分不出心神陪我。
等父皇走后,我兴奋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卑职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他给我行礼,淡淡地说道。
我赶紧把他拉起来,笑嘻嘻地说:“以后不用向我行礼,你和竹翠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突然又苦恼起来,平时读书不认真,脑袋空空。
“我文采不太好,不知道怎么起名。”,
“公主起什么名,卑职都会喜欢的。”他抬眸,神色认真。那双眸如浓墨,又似深渊,稍有不慎就会吸进去。
于是乎,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景湛。
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
这是我新学的诗里唯一记得的一句。
我从小便对读书提不起兴趣,每当先生讲着四书五经,十三经时,我都会困得直打哈欠。先生让我吟诗作对,我硬是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若问世间有何物最吸引我,那必然是刀枪棍棒。
还记得幼时跟着父皇欢迎战士们凯旋,他们那挺直的胸膛,昂然的精神气貌,在训练场拉弓舞剑的飒爽英姿,心生无穷向往。
毕竟我是个急性子,没耐心学琴棋书画。
独独向往那铁马战袍,刀枪剑戟,驰骋疆场,威风凛凛。那自由而豪放的感觉,是我至今都没体会过的。
我曾恳求父皇,让我习武。
可父皇说,那不是女孩该做的。
于是,我只得回我那破宫殿,学刺绣,学诗曲,学乐舞。
父皇不允,习武这件事,我便悄悄学。
平日里,翻看着皇兄偷偷给我带的兵法,兵法可比四书五经有趣多了。
我让景湛教我一些腿脚功夫,景湛虽然身材偏瘦,但武艺高强,刀枪棍棒样样精通,我特别崇拜他。
我曾在训练场上看他练武,和平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最近,景湛还送了我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他亲手刻的一朵小花。
说实话,那朵小花歪歪扭扭,能看出刀工有点生涩。
但我很感动,因为这是我出生以来收到最用心的礼物。
小暗卫长得很快,明明刚见面时,他只比我高一点点。
如今我的个子似乎停止生长了,他倒是蹿得很快,我还以为长大后能比他高一次呢。
我经常拉着他爬到屋檐上去看风景,夜晚,白天,春夏秋冬都看过。
四时景色不同,但皆宜人,特别是有人陪在身旁。
站在高处,我才能感觉自己不是被拘于深宫的公主,而是一只飞鹰,随时都能自由翱翔于蓝天之上。
无论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还是布满星辰的黑夜,微风拂去,似是能卸下一身尘土,让人倍感舒畅。
我也因此变得话多起来,在那高高的屋檐上絮絮叨叨着我的未来。
“阿湛,你觉得我能成为画本里面威风肆意的侠客吗?”
“你觉得我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永乐公主玉叶金柯,愿望一定能成真。”
我兴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虽然有点艰难,但只要我能出宫,父皇就奈何不了我。
“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好奇地望向他。
“卑职愿能一世做公主的影子,伴公主左右。”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感觉到我的眼皮微微发颤,心泛起圈圈涟漪。
“那我们对天发誓,一辈子都陪在对方身边。”
只有发誓,才能保证,才能让我心安。
他定定地看着我,伸出手发誓,唇角含笑。 那双眸子带着温情,带着笑意,像一潭清泉,倒映我的身影。
四周似乎变得安静不已,心脏异常跳动,似被火灼烧,失了往常的频率。
时光易逝,转眼间,我便过了及笄的年纪,可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我都被拘于深闺,鲜少出门。
我曾偷偷溜出去玩过一次。
那会正值佳节,我和阿湛偷偷溜出宫,竹翠则是在宫中看家。
那一路上张灯结彩照的,整条街喧闹得很,一路上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小暗卫不着痕迹地挡出一个身位,一路上没有人能靠近推搡我半分。
岸边孔明灯一盏一盏升起,湖畔水波粼粼,倒映着片片灯光如星火流动,水光接天。
我在桥上,痴痴地看着那湖面灯火一片。
“你说,这么好玩的地方,我什么时候还能再出来一次呢?”
“公主若是想出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的吗?”
他面含笑意地点点头,眸光坚定。
“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你还要带我出来玩!”
我沉醉于眼前的美好,不知宫里是怎样的喧嚣。
回宫时,父皇早已在我的宫殿里等候,脸色发沉,四周静默一片,连气都不敢出。
父皇大怒,关了我半年禁闭,罚抄经书。
最难过的是阿湛和竹翠也被牵连,罚了三十棍。
我跪在地上,哭着向父皇求情认错,可他却说:“永乐公主愈来愈无法无天,不严惩何以知错?”
竹翠因这三十棍,躺了大半年,还患上了风寒,身子格外虚弱。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私自出宫了。
这偌大的皇宫,城墙之外会有怎样的天地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任性会连累我亲近的人。
初冬,还不是特别冷。
这几日最开心的事,是我的好友温宜要来宫里小住。
她的姑姑是丽妃娘娘,一位很温柔的人,与我母后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里相互陪伴,心照神交。
丽妃娘娘一直没有孩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我们兄妹特别好,是干娘般的存在。
而温宜是将军府的嫡女,与她那精通武艺、立志从军报效国家的妹妹不同,她是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犹记得初见,是在赏花宴上,她恬淡而静谧地坐在那,眉目如画,肤色白皙,身着月白色的云纹绉纱袍,似一朵高傲的天山白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认识久了才发现,她是一位外表高冷,心却十分柔软,容易害羞的人儿,就像我悄悄养的那只小猫。我很爱逗她,我的皇兄也爱逗她,她的脸红扑扑的样子格外可爱。
说到皇兄,我很早就注意到,平日里那位稳重,不怒自威的皇兄碰到温宜总是面色不自然,说话结结巴巴的。我看着他们互相羞涩的模样,真想直接把他们绑起来成亲。
“我的小温宜,你什么时候当我的皇嫂呀,这样我就能天天找你玩了。”我一边下着棋,一边打趣道。
温宜的脸迅速涨红起来,像熟透的虾,她不自然地说:“你瞎说什么呢。”
我忍不住戳了戳她红扑扑的小脸,贼兮兮地笑道:“我错了,温宜大人,应该是我去催皇兄提亲才对。”
“可不准只说我!你有心仪对象吗?真好奇我们永乐小公主未来的驸马会是怎么样的呀?”温宜笑盈盈地问道。
我下意识看向窗外,阿湛正守在门口,笔直地站在那,我轻叹一声。
“暂时还没有,我想这辈子都不出嫁,虽然父皇那边一直催促。”
温宜突然俯身在我耳边悄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门外那位暗卫了呀?”
我害羞地推了她一把,眼神警告。
“小的明白!”温宜俏皮一笑,唇角泛出两个小梨窝。
我们嬉笑打闹着,互相倾诉着那心动,没人去思考那不定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