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时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正给吴婕妤灌下第三碗落子汤。
“陛下,淑妃娘娘欲毒害嫔妾腹中的皇嗣,还求陛下为嫔妾做主!”
见到萧锦时,吴婕妤立刻上前哭诉。
然而,萧锦时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要拉着我去赏花。
我和淑妃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这皇上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萧锦时来到汀兰阁的时候,我正命人向吴婕妤的口中强行灌下第三碗落子汤。
看着吴婕妤状如疯妇地在地上哀嚎,我只是在唇角之上缓缓勾勒出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吴婕妤,她实在不该招惹我的!
这些年,吴婕妤仗着母家的赫赫战功与太后的庇佑,一直在宫中专横跋扈。即便是位份高于她的妃嫔,她也同样目中无人,如今仗着怀有身孕,更是在宫中横行无忌。
今日我与她在汀兰阁相遇,她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胆小怯弱、可以任人拿捏的主。
不光对我出言不逊,还说我身上所用的熏香让她一闻到就心悸难安,我携带此等香物在她的合欢殿附近出现,定然是故意要损伤她的胎气。
只是可惜,此番归来的我,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见到一个自缢而亡的宫女便吓到魂飞魄散、只能躲到甘泉行宫中闭门静养的夏云歌了!
于是,我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摔,拿出淑妃的身份与威仪,压得吴婕妤毫无招架之力,并在她一脸的错愕与惊惧中,命人端来了落子汤,强行灌入了她的口中。
既然她想让我背上这个残害皇嗣的罪名,那我就索性让它名副其实!
“陛下,淑妃娘娘欲毒害嫔妾腹中的皇嗣,还求陛下为嫔妾做主!”
见到萧锦时,吴婕妤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羸弱楚楚地上前哭诉道。
然而,见她如此模样,萧锦时只不过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眸看向了我:“歌儿,当年你初入宫时,朕为你种下的那棵桃树,如今已繁花似锦。歌儿可有兴致,随朕去观赏一番?”
萧锦时抬眸看我的那一瞬,俊逸绝尘的面庞上,还带着一抹温柔无边的浅笑,然而他所说出的话语,却让我与吴婕妤,同是一惊。
我原以为,我行此恶行,他多多少少会逢场作戏地质问我一番。
于是,我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诸如吴婕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之类的说辞,然而没想到,此刻竟完全派不上用场。
而吴婕妤惊的应当是,眼前这个数日前还与她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男子,此刻竟全然置她于不顾,而将我这个曾经弃之如敝履的淑妃捧在了掌心之中。
萧锦时挽着我的手,一路来到绯红如雨的桃林之中,才微微侧首,对我似笑非笑道:“你回宫不过才两日而已,如此作为,是否也太过明目张胆了些?”
我抬起眼,看着他映照在落日余晖中那张绝美而精致的脸庞,莞尔一笑道:“你莫非是在怪我,折损了你的子嗣吗?”
“我的子嗣?”
萧锦时冷笑出声,清俊的双眸中,瞬时浮现出了一抹凌冽的冷光。
看着他眼中所露出的那一抹冷光,我亦轻笑。
这些年,太后虽一直称病在长乐殿中静养,但实际上,却暗暗把控着整个前朝与后宫。
如今萧锦时羽翼渐丰,早有脱离其掌控之心,而太后欲继续凤临天下,拥立幼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防止太后如此,萧锦时宠幸后宫中人时,从来不会给任何人身怀龙裔的机会,同时又特意从甘泉行宫迎回了我,让我助他在后宫中制衡太后。
可即便是萧锦时如此提防,吴婕妤却依旧能身怀有孕,那么不是假孕,就是这子嗣另有文章。
其实今日我也并非有意要针对吴婕妤,只是她自己硬要往我的枪口上撞,我自然少不得要成全她。
我就想看看,我如此大张旗鼓地给她灌下落子汤,她这个身孕,还如何能够装得下去?
同时,我也很好奇,萧锦时又是否真能如他所说那般,万事皆能护我周全。
那一晚,意料之中的是,吴婕妤终于胎死腹中。而意料之外的是,太后竟也沉得住气,未因此事向我发难,依旧称病躲在长乐殿中。
与之同时,朝中官员弹劾我的奏本,也在那一晚,如雪花一般飞入了未央宫中。
但第二日,众官员还未来得及在殿前慷慨激昂地说出诸如“淑妃凶残成性,肆意残害皇嗣”之类的言辞,便有合欢殿前的侍卫前来举报,说自己与吴婕妤暗通款曲,而致珠胎暗结,并即刻自刎于殿前谢罪。
见此一幕,众官员皆是惊得目瞪口呆,再无人开口提及弹劾我之事。
而吴家更是当即与吴婕妤撇清关系,还以令皇族蒙羞为由,进言让萧锦时严惩吴婕妤。
听到这一消息时,我正提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着萧锦时的面庞。
黑眸如星,深邃而含着迷离的柔光,肤如古玉,白皙而无瑕,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果然是一张绝美的容颜,难怪后宫中的众女子都会为之而沉沦。
而我此刻为之着迷的,却是他的谋算。侍卫自揭与吴婕妤通奸这一出,可谓是釜底抽薪之招,既堵了众官员弹劾我的悠悠之口,又让吴婕妤对通奸一说百口莫辩。
而这吴家,也果然是久经官场,见风向不对,便立刻懂得要丢卒保车。毕竟他们吴家多的是妙龄女子,少了这一个,他们再送另一个入宫承宠就好。
只是可惜了这吴婕妤,短短一日之间,便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沦为了一颗被万人所唾弃的弃子……
经此一事,后宫中那些从来都视我为无物的众妃嫔们纷至沓来,每一个对我皆是百般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就连我那个已是贵妃之尊的妹妹夏盈雪也坐不住了,时常差人送些滋养补品、古玩奇珍给我。
只是她之前对我所做之事,我都知道,也全部记得,所以她送来的东西,我全部都拒之门外。
一来是觉得恶心,二来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那日,我正在翠远阁中听雨,便见夏盈雪盛装而来,前呼后拥,满身珠翠,摆足了贵妃的派头。
夏盈雪一来到阁中,便挥退了众人,只余我和她对面而坐。
她满面娇柔,楚楚道:“姐姐,你前些时日回宫,妹妹理应前去探望。奈何身体抱恙,怕过了病气给姐姐,所以今日才来拜见,姐姐,你不会怪罪妹妹吧?”
“你我骨肉姐妹,又何必拘泥这些虚礼,妹妹今日如此说,倒是与我生分了!”
我抬眸,望着她那张与我有五、六分相像的脸,面上笑得温婉和煦,然而心中却在冷笑。这夏盈雪,果然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连糊弄人的说辞,都是一模一样!
这些时日,我也不过就是将她所赠之物全部扫地出门,又一口回绝了她的各种邀约,同时又用尽各种解数夺宠,让萧锦时每日都留宿在了我的宫中。
她果然,就如我预想那般,迫不及待地亲自找上门来了!
见我面露笑容,夏盈雪立刻拿出一只紫檀小匣,推送到我的面前:“姐姐,此物乃是前些时日太后赏赐我的皎月珠,听闻最能安心养神,或许对姐姐的心痛之疾有所助益,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我缓缓打开木匣,便见一颗约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珠,在匣中散发着别致的冷艳光华,有如明灯远照,又如皎月高悬。
而在木匣开启的一瞬间,立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四溢开来,渐渐弥漫了整个空间。
闻着那浓郁的幽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浓重的睡意瞬时侵袭而来,身体的力量也在那一瞬间,被一点一点地抽走。
在我无力闭上眼的一刻,我似乎看到,夏盈雪立起身来,缓缓关上了翠远阁的门,面颊之上还带着一抹怨毒的冷笑。
与之同时,冷寂的室内,似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走来……
一炷香之后,翠远阁外纷繁的落雨声中渐渐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有一行人疾步而来。
听着那急切的脚步声,我端起了桌上的香茗,幽幽地品了一口。也就在那一瞬间,翠远阁紧闭的大门被人大力地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