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我妹假装失手,把我从三楼推了下去。
小腿骨折,右手骨裂。
医生说,我不养伤以后就废了。
但这高考,是我逃离这个家,唯一的希望。
我有个妹妹。
从小到大,锅里的肉、新的衣服、多出来的零花钱,有她就没我的份。
你以为是我爸偏心吗?
不,我爸做得很「公平」。
他的辱骂是无差别攻击,他酒后的暴打是人人有份。
但唯有两点不同。
她有亲妈护着,但我妈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我爸不会用辣椒滴我妹的眼睛,但是会滴我。
「妈的,这双骚眼睛简直是和那贱女人一模一样!」
「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老子,根本就不是老子的种!」
这数年挥之不散的梦魇,折磨了我多少个日夜。
眼看,我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妹妹将我推了下去。
我惊慌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小腿时,我看到她站在楼道上,阴恻恻地笑了。
「你可是我唯一的玩具啊,没了你,我以后怎么办?」
如她所愿。
现在,右手骨裂的我,很难再去高考了。
但我不会放弃的。
毕竟,我这条命来之不易。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妈跳楼前,绝望地朝我大喊:「对不起,妈妈真的很想活了。」
「可妈妈更想你活着。」
五岁那年,我妈跳楼了。
原因很简单。
我爸有疯子一般的控制欲,他不喜欢他的女人们和其他的男人接触。
所以,我妈只是在家庭聚会上和表叔多说了几句话,夜里,就被他揪着头发拖去了厨房,脸部被狠狠地按在发烫的锅底上。
「老子让你发骚!让你骚!还敢不敢勾搭其他男人了,嗯?」
我妈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因为长得漂亮,被我爸这个暴发户给看上了。
天价彩礼的诱惑下,我外公外婆将我妈嫁给了花言巧语的我爸。
可自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那个在外人面前儒雅温柔的男人,背地里藏着一颗多么恶毒的心。
大概是被打了太多年了,我妈已经麻木了。
除了一声滋啦后的惨叫,她没了多余的反应。
任由白烟滚滚,鼻尖传来烤焦的糊味,她只是木讷地看向前方。
她知道、我们都知道,她越是反抗,我爸打得就越狠。
我爸打累了,扔下她,回去睡觉了。
我跑过去拉着妈妈的袖子,眸光对上她可怖的右脸,我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停止恐惧。
「妈妈别怕,依依长大了,就带你离开这里。」
血水染红了地板,她双眼空洞地看向我。
「依依,是妈没用。」
我不敢哭,低着头抱紧她,「妈妈,你要坚持住。」
她没答应我。
所以,她也没坚持住。
后来,我爸对我妈越来越怀疑。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会被扣上「放荡」的帽子,挨一顿毒打。
「你说,那死丫头到底还是不是老子的种?!」
「你怎么不带着她去死?」
「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那时候,我只以为我爸是个变态。
我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还美化过他的形象:也许他只是爱之深恨之切。
可后来,我妈爬上高楼一跃而下,他带着我去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我和他是父女关系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依旧没有好转。
一直到继母被他接回来,看到那个比我妈妈更年轻貌美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了我妹妹陆云希。
我才知道。
他无数个借口和理由,不过是为了给外面的女人腾路。
他做到了。
而我呢,失去了妈妈,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的龌龊歹毒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我爸变本加厉地虐待我。
那天,他醉酒回家,继母娇滴滴地迎上去,又挤出几行眼泪。
「老公,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天啊,幸好我睡得不死,你那大女儿偷偷进了我们房间,差点把我们的女儿给掐死了!」
多么拙劣的谎言啊。
我每天六点就要出门去读书了,那时候,他还在家呢。
但他根本没细想,大概是迫切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垃圾桶。
他发了大火,掐着我的脖子,活活将我腾空拎起。
他猛扇我耳光,一根一根拔下我的眼睫毛。
疼痛使我无法呼吸,我拼命地叫喊,是为了求饶,更是为了求生。
可他没有心的。
他用辣椒油滴在我的眼睛里,侮辱我和过世的妈妈。
他说:「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我他妈早就玩够了,还想赖在家里不走?」
「你也是个贱皮子,怎么不跟着你那婊子妈一起死了算了!?」
怕闹出人命,他最后也只是将我锁在家里,不吃不喝饿了两天。
过后,我知道了。
要想活下去,我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不再直视继母的眼睛,我将所有的东西都让给妹妹,我一有机会就搬到学校的宿舍……
从初中开始,我窒息的生活总算是迎来了喘息的机会。
我爸要去外地管理分公司,一年在家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
我特地避开他在家的时间,可一次短假,学校内不许逗留,我不得不回去了。
刚开门,我爸冷着脸坐在客厅,见是我,气冲冲跑过来揪住我的头发。
「你耍长了是不是?翅膀硬了,现在就开始不回家了?」
我咬着牙说自己学业繁重,实在没时间。
陆云希在一旁煽风点火,「爸爸,她才初中,一天能有几节课啊,她就是不想回家。」
「那天放学路过她学校,看到她和一个染头发抽烟的男生牵手呢!」
「她只是想在学校谈恋爱而已!」
……
我爸也无须去纠结这其中的真伪。
他只知道,自己的负面情绪迎来了发泄的机会。
我大了,他老了,打起来没那么轻松了。
最终,我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他吭哧吭哧喘着气。
「跟你那贱妈一样骚!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了!」
「老子送你去读书,是让你好好学习的,是让你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的么?」
「以后不许住校了,马上给我搬回来!」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啊。
当初,他明明是怕别人察觉他虐待我,为了面子才送我去读书的。
现在让我回来,大概也是怕我离得远了,不好掌控。
当时的我还无法跟他抗衡。
我搬回了家。
但最高兴的,应该还是陆云希。
我爸脾气不好,除了打我,也经常打她。
她挨了打,就会跑到我的房间,掐我的胳膊扯我的头发。
「你倒是会躲清净!凭什么打了你还打我啊!」
「都怪你妈下贱,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女儿!」
我爸为什么会打她呢,大概也是当初继母进门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自己肚子里的是男孩。
最后生了个女儿,我爸希望落空。
不过继母手段比我妈好出不少,她不会在我爸打孩子的时候直接阻拦,她还会撒娇、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爸,做小伏低地求我爸别打她。
对于有严重大男子主义的我爸来说,这一套的确很受用。
而我呢,只能忍受我爸的毒打,和继母妹妹的虐待。
那段时间,我妹妹不仅动辄打骂我,还撕坏我的书本和笔记。
那些辛苦写了几年的知识点,被她付之一炬。
她吵闹、打我、咬我,甚至是在我床上泼冷水。
总之,她不想让我考上大学。
她想让我一辈子和她一起,烂在这个家里。
我无视所有的疼痛,冬天躺在椅子上彻夜不眠。
第二天带着发烧38.5摄氏度的额头去学校听讲。
终于,我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但有继母和陆云希在,我爸不会让我读的。
我该怎么样,才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成绩出来的夜里,我拨通了我爸朋友的电话。
「李叔叔,我已经跟我们老师说过了,你儿子入学的事情他会多多关照的。至于你答应我的——」
李叔叔儿子学习不好,属于天资的确平凡的那种。
我们初中的重点班在全市教育质量数一数二,但也只能靠考进去。
他想了无数种办法,都被拒之门外。
但我们老师是招生处的主任,虽然日理万机,但和我的关系不错,也很照顾我。
听说李叔叔的儿子自己肯努力,也是破例答应了下来。
李叔叔激动无比,火速赶来家里,当着我爸的面,对我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