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病床上苏醒过来那天是春分,窗外绿意盎然,晴空万里。
似乎一切都预示着我的苦尽甘来。
但电视里却播放着我相恋十年的男朋友结婚的新闻。
新娘很漂亮,与我三分像。
我醒来后还没有机会跟我爸妈互诉思念之情,就被护士用轮椅推着在医院里穿梭。
昏迷了三年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需要检查的项目自然也少不了。
我始终笑着,期待着快点检查完,我就可以给顾远打个电话。
他知道我醒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猜他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马不停蹄的奔到医院看我,他大概会颤抖着手摸我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即使有专业人员每天按摩,手脚也僵硬的不像话。
连弯曲手指这样的动作都十分困难,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当我透过医院里的人海看见电视机上播放的内容时还是猛然拉住护士的手,阻止她继续前行。
电视机不大,但我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播放着一则娱乐新闻[顾远与新晋小花白珠珠的婚礼现场]
三年前我去山里拍戏的前一晚,顾远紧紧的把我抱在怀中。
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我模模糊糊的看见顾远脸上的低落神色。
他声音沉沉的,显然有些不高兴[宋岁安,等你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就算是隐婚也行]
我知道自己最近太忙了,半年里陪他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伤心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谁也想象不到那个高冷的顾总私下里会这幅模样吧。
但同时我心里暖暖的,因为世界上只有我才看的见他孩子气的一面。
我像安慰狗狗一样的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
[我答应你,但我不要隐婚,我要光明正大的告诉全世界,你顾远是属于我宋岁安的]
[顾远,你高不高兴?]
他连连点头,笑着再次把我扑倒。
那天晚上他发神经,大半夜拉我出去逛街,还去了婚纱店,隔着厚厚的玻璃门他问我[你喜欢哪一件?]
我又好气又好笑[大半夜不睡觉就干这事?]
[嗯,我迫不及待了]
我扫视了一圈,指了指那件最华丽奢靡的。
大屏幕上顾远一身白色西服带着红色领结,看着面前的女孩,他脸上是难掩的笑意。
面对新娘他似乎有些紧张局促,始终紧紧的攥着自己衣角。
这样的顾远让我熟悉又陌生。
我的顾远他不爱穿白,也不爱笑。
更是永远的一丝不苟,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冷静自持的。
我从未看过他这幅表情。
与他面对面的新娘娇小可人,眉眼间尽是幸福。
主持人很会活跃气氛,他打趣道[娶到新娘这么漂亮的妻子,顾先生作何感想?]
顾远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珠接过话筒。
他颤抖着双手牵起新娘,语气真挚甚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成为顾远,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能娶到我老婆才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三年前]
[那时候我发生了一场意外,险些丧命,从医院醒来就看见了她]
[珠珠当时拍戏受了伤,但还是坚持把戏拍完才来了医院]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我觉得她傻乎乎的但是也很可爱]
[我对我老婆……一见倾心]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就连屏幕外的看客也忍不住受到感染笑了起来。
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修成正果,是值得所有人祝福的。
可顾远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他向来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
那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铁面阎王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笑意。
但即使是笑也只是浅笑,微笑。
我从未见过他现在的样子。
[顾先生,你愿意娶白珠珠小姐为妻么?]
[我愿意]
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落下,滴入口中,咸咸的。
恍惚间我妈跑了过来,她连忙捂住我的眼睛[别看,别看]
我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她,艰难的开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顾远……顾远他……]
醒来后我看见的是满屋的医护人员和我爸妈。
我以为顾远很忙所以才没有陪在我身边。
却没想到原来是忙着结婚呀。
可怎么会呢?
顾远曾经说过,他这辈子除了我谁也不会娶。
他说我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他还说迫不及待想看我穿上婚纱的模样。
我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到电视机上,新郎新娘已经交换戒指,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昏了过去。
第一次见到顾远是我八岁那年,我妈逼着我练钢琴,我烦的不行,听见了隔壁传来的狗叫,就偷偷的趴在墙上去看。
原来是隔壁别墅搬来了一户新人家。
听着狗的叫声,我觉得会是大型犬,出于好奇和想逃离钢琴,我竟然从那么高的墙头翻了过去。
落地后毫不意外的我崴了脚,也没看到心心念念的狗狗,只和院子里看书的顾远四目相对。
他当时虽然只有十岁,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一张瓷娃娃般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还是挡不住我喜欢他,谁让他长得好看。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笑嘻嘻的问他[你是哥哥还是姐姐?]
他不回答,我便追着问。
我还记得当时他看着一本财经书。
那个年纪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看的也是百变小樱这种少女动漫,实在不理解他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他被我烦的不得了,只好回答[我是男生]
我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我嚷嚷着[不信不信,除非给我看看小鸡]
顾远的脸顿时闪过一丝红晕。
他捂住裆部,连连后退。
可我那时候已经是别墅大院里的小霸王,一双拳头打遍了附近的小学生。
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最后被我扒了裤子,哭着喊妈妈。
我被我妈揪着耳朵拎回家时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会呢?明明长得像姐姐,可是怎么会有小鸡]
再次醒来,我又回到了病床上,我妈正握着我的手抹眼泪,我爸也唉声叹气。
我仔细的看着他们,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我昏迷了三年,这一千天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可他们却在担忧与思念中度过。
我妈是最注重保养的人,她被称为钢琴家里最美的女人。
如今眼角生了皱纹,鬓角也添了银丝。
我妈看着我,还没说话却已经扑到我身上痛哭起来。
我想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
[岁安,顾远他……他不记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