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多年的人，成了我被霸凌的罪魁祸首。
开学第一学期，我就被他的白月光扣上了「学婊」的帽子。
一看见伍云舟，我就认出他了，他和小时候一样好看。
「要么，别打，要么，打死。」
说话的少年语气懒倦散漫，眉尾一挑瞥见了我，脸上露出了温柔无害的明媚笑容。
那股清澈，让我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事实证明，我天真得像个傻子。
显然，他并不知道，在他面前被百般蹂躏的我，就是与他羁绊多年的人。
「明天做报告前，北柳巷见一面。」
一个灰色头像的微信给我留言，是前一阵分到一个课题小组的男同学程亦。
「是资料有问题吗？」
我发了问号，他却再也没有回复。
第二天下午，我还没走进那条巷子，就听见了凄凄惨惨的哭泣声。
哭声正是程亦。
「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真不敢了……」
那人趴在地上，前方站着的女孩，自成一道风景，她下巴昂得很高，气势十足，脚上的尖头皮鞋却在狠狠碾着那男孩的手背。
女孩是徐倩如，外院最出名的大小姐。
徐倩如说：「程亦，收着我姐妹送你的手机和别人撩骚？你哪儿来的脸？」
程亦的嗓音嘶哑发颤，「我没有！我只是和她一组做报告！」
「为什么选她一组？」
程亦瞪着徐倩如，「她成绩好啊。」
成绩好……一组……报告……
我们小组，刚好只有我一个女生，我是班里的学委，按各科成绩综合排名的。
不用想，那个「她」，就是我了。
正在我发呆之际，徐倩如身后的男生朝我努了努嘴，「倩倩，抓到她了。」
巷子暗处，那人缓缓起身，他身体修长，背微驼，白衬衫下的脊骨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伸出左手小指，轻轻掏了掏耳朵，转过身来，瞳色黑得深不见底。
他高了些。
「是她，对吗？」淡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挺有学习委员的气质。」
我一件简单的短袖和麻布裙子，黑框眼镜挂在脸上，怀里还抱着准备和程亦核对的资料。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学委气质」了，无非就是「土」罢了。
一旁的徐倩如光纤两类。
看得出来，他俩才是一对儿。
程亦看到来人是我，焦急地提醒：「快走，别看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徐倩如就一巴掌扇了上去：「怎么，护着小情人是吧？」
面对徐倩如一行十来个人，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不是。」
徐倩如怒道：「做Pre聊到凌晨1点？现在说不是？少TM给姐装。」
程亦喃喃道，「别伤她，她……她身体弱。」
徐倩如听了，冷笑一声，更加愤怒：「怎么，还心疼上了？」
我不忍地看了程亦一眼，避开了他的视线，他是个好人。
见过我贫血晕倒一次，想在这里救我。
我忽然后悔把他叫来我们小组。
徐倩如一行显然不打算放过我。
我看着徐倩如身后的那个人，试图解释清楚，「我真的只是来对资料。」这话，我是想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可他并不在意，唇角微微一挑，「与我无关。」
徐倩如在一旁有点焦急，「阿舟，别听她废话了。」
「这种人，不给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听说成绩不错，还很喜欢装低调，纯纯的学婊。」
打手们突然个个眼神狠戾，朝我围了上来，仿佛时刻等候命令下重手。
「学婊？每次考试都想暴打那帮平时装着跟你玩，一考考第一的贱货。」
「妈的，老子最烦装B的人。」
「所以你丫不用考试了，哈哈哈……」
听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外院附近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混混，徐倩如一个大小姐，竟然会和这种人有来往。
只见徐大小姐一挥手，那群人集体向前，渐渐逼近。
他们把我和程亦围在中间。
然而，四五分钟过去了，却没人先动手。
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好像一道口令：「动手可以，别吵到我。」
说话的人是他。
徐倩如叫他「阿舟」。
他叫徐倩如「倩倩」。
阿舟话音刚落，瞬时，那群人拿起手里的东西，先朝程亦抡了过去。
几声闷响砸在了程亦身上，他疼得低吼了几声，很快就因为剧痛哭不出声来。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群人手里的棍棒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棒棒交错落下，程亦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越流越多、直到整张脸都被染红。
「咚」地一声，他瘫倒了下去。
程亦重伤，徐倩如竟丝毫不为所动，转而威胁我道：「学委？学习就学习，别打着学习的名号勾三搭四，后悔吗？」
我的牙齿微微打着颤，努力维持着仅有的倔强，可眼泪因为恐惧从眼角涌了出来。
「我没有，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他。」
我的眼神悄悄掠过那人，然后迅速躲开了去。
徐倩如眉头一皱，挡在了阿舟前面，「看什么看，拉谁出来当挡箭牌都没用。」
说着，她一步步逼近我，鞋尖上还沾着程亦的血。
同时，有道视线也在我身上，我知道是伍云舟，是徐倩如的「阿舟」。
阿舟明明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寒气，「你，道歉？还是像他一样？选一个吧。」
这竟然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阿舟以一个非常放松的姿态靠在墙上，「不说话啊，那我懂了。」
此时，恰好落日的一束光打在了巷子暗处，阿舟额前碎发被微风吹起，轻扫着鼻尖，埋在刘海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白衬衫随风而动，露出的皮肤被阳光照得透明。
徐倩如说，「阿舟，这个放着我亲自来。」
阿舟眉尾一挑，冲我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温柔无害。
我却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冰凉。
我很瘦，1米7的身高，只有90多斤。
我也很白，和伍云舟一样白得透明。
徐倩如尖细的鞋跟是直直落在我的骨头上的。
我很安静，耳朵里仿佛能听到骨头一点一点被踩碎的声音。
苍白的皮肤上，很快泛起一道道被抽打出的血痕，分外触目。
我很害怕，努力撕拽着裙角，却怎么也盖不住那些皮肤。
可是我的安静，似乎让她觉得我不会疼。
恍惚间，徐倩如身后的混混笑道：「这小妞，一声不吭啊。」
「突然想换个方法玩玩儿了。」
一个男生拿出了一把小刀，缓缓接近我，神色逗弄。
我瞳孔骤紧，抱紧自己，惊呼道：「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能让自己流血。
徐倩如咯咯巧笑道：「还是知道害怕的嘛。」
这时，阿舟的声音冷得像一支利箭，划破了他们所有的气氛，「够了吧。」
我看到徐倩如的脸色闪过一丝惶恐。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小心说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了，谢谢你帮我，阿舟。」
他没看徐倩如，而是蹲在那里，单手托着下巴，用漆黑的眸子，盯着我。
那一刻，四目相对。
他的灵魂泛出黑色，仿佛要将人吸附。
悠长巷子里传出了他的回音，云淡风轻：「你很听话嘛。」
我很快就没了知觉。
这种失血过多后的眩晕，我感到熟悉。
十多年前，我还很小，就被亲妈带着去给别人献血，眼睁睁看着血溢满一袋、两袋、三袋……
那时的我，我也像今天一样，两眼发黑，不省人事。
我妈却说，「佛祖说，善有善报，你今天救人一命，会给自己积福的。」
今天，我因为和男同学做了一个课题，就被欺负到遍体鳞伤。
又以这种形式亲眼见到伍云舟，就是我的福吧？
太阳全都落下去之后，周身冰凉，我才幽幽醒来。
一睁眼，伍云舟的脸竟然贴在眼前。
我差点惊叫出声，惊恐如林中逃离虎口的鹿。
他的嗓音略带嘲笑：「还活着，我就先走了。」
我请了病假。
我妈看到我浑身是伤的样子，大发雷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没有力气回话。
也叫不出一句妈妈。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心疼我。
我妈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那点血够我赚三四万的？」
我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