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儿子想要娶村花,可是却拿不出彩礼钱。
得知村花家里还有个30岁的光棍傻大哥,奶奶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妈想开口求情,却被奶奶打得半死。
「你生不出儿子,还想让我老李家断子绝孙啊。」
看来奶奶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了。
我分明有个弟弟,可奶奶听信大师的话,笃定我妈肚子里怀的是女孩,硬是逼着我妈怀孕七个月堕胎。
结果流出来成型男胎,奶奶又倒打一耙,说我妈晦气,生不出儿子。
老李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大伯,一个是我爸。
说得上话的,始终只有大伯一家。
一切缘由,无外乎是因为他们生了堂哥。
延续了香火的大伯得到了奶奶的偏爱,自此高人一等,始终压着我爸妈。
每逢宗族集会后,我爸都会对我妈拳打脚踢。
「都怪你个死婆娘,生不出个带把的,让我李达明一辈子抬不起头!」
劳碌了一天的我妈忍着饿,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叫出声来。
因为她出声的话,我爸会连着我一起打。
奶奶总是骂我「赔钱货」。
不管堂哥怎么欺负我,奶奶都是乐呵呵的看着。
偶尔打得狠了,我也会反击。
奶奶则是立刻抓住我,当着堂哥的面加倍打回来。
夜里我妈会小心翼翼的给我擦药,顺便讲灰姑娘的故事给我听。
「王子带着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坏心的继母和姐姐们再也欺负不了她了。」
我问我妈,村长家的小卖店里有水晶鞋卖吗?
我妈则是把一本《唐诗三百首》塞进我的怀里。
「子惠,知识就是你的水晶鞋。」
村里的人都说,我妈很有文化。
曾经的她通过了县里的招工考试,却因为怀了二胎被迫留了下来。
二胎怀到七个月的时候,奶奶听信所谓大师的瞎话,死活认定我妈怀着的还是个女娃。
乡野卫生所里设施不全,被奶奶骗过去的我妈在手术中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望着那个打下来已经成型的男婴,奶奶死活不肯说是她的错。
整个小月子里,她每一天都在责怪我妈。
「都是她太晦气,才挡住了我孙子的福气,要不然孩子怎么会没了呢?」
我爸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好过来的我妈偶尔会到村里的小学代课,帮我换免费的书读。
「子惠,人只有好好学习才有出路。」
过去的浩劫里,我妈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家人。
父母、姐姐和姐夫,还有才一岁的小外甥。
书香门第的小姐变成了遗孤,永远的留在了大西北的寒风中。
靠着乡亲们的百家饭,她终于长大了。
再后来老村长做了媒,她认识了我爸。
我妈信了我爸的那句一辈子对她好的假话,嫁进了老李家。
进门的第二天,奶奶就撕了我妈的《鲁迅文集》,烧旺了锅台。
「读书害死人,你爹妈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现在成了我们李家的媳妇,还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时代的新风吹进了很多家门,唯独忘了老李家。
烧给我爸的洗澡水浇灭了我妈对生活的热情,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我的身上。
堂哥李子强在全家的呵护中长大,直到八岁才哭闹着上了小学。
至于我,已经开始背诵初中的古文了。
大伯母瞧着我写的字,讪笑着说难看。
转天她就偷拿走我的作品,改成了堂哥的名字交到了学校。
后来那幅对联果然得了奖,展出结束又被村长家要了去。
堂哥拿着得来的奖品炫耀,奶奶直夸他有出息。
「男娃就是比女娃强,我的乖孙将来肯定能当大状元。」
蹲在门口的我毫无波澜。
因为我知道,他的荣誉都是偷来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早晚会被戳穿。
十五岁那年,我跟留级了两次的堂哥一起进了中考考场。
放榜那天,奶奶回家就抽了我妈一耳光。
「凭什么你的女娃能考上最好的三中,我的乖孙连个自费的中专都没混上!」
「强强考试的那天我就听你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因为你的诅咒他才没考好的?」
大伯母也倒地就哭,彻底忘了我妈昨天还去她家修了院墙的事儿,奶奶也闹得越来越凶。
「李达明,你看你找了个什么歹毒的婆娘!」
角落里的扁担被我爸握在手里,狠狠地抽打到我妈的背上。
直到我喊来了村长,他才住了手。
「子惠和子强都是你们老李家的种,凭啥子学得好的娃她娘还要被打啊!」
夜晚我滚着热鸡蛋,眼泪落到了我妈瘦弱的背脊上。
「哭啥子嘛,再熬三年等你考上了大学,到时候你的未来就有着落了。」
我妈擦掉我的泪,青紫的唇角上居然还能牵出一丝笑。
在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给落榜的女娃商量婚事了。
曾经的同学明明还是懵懂的年纪,现在嘴巴里说的都是成年人的话题。
为了平息大伯母的不满,我妈主动承担起她家的农事。
我爸则挨家去吃席。
醉酒的我爸回家后见不到我妈,就换了我来骂。
「就是你命太硬,克死了你弟弟,才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跟那个死婆娘一样,一点也不尊重老子,认识几个字就没大没小……」
「老子警告你不要嚣张,你那个书念到啥时候是老子我说的算……等我选好了人家,我叫你滚回来嫁人,你一天都不能多待!」
满身酒气的我爸咆哮完,倒在了院子里呼呼睡去。
冷眼瞧着他,我把目光放回那本借来的高一物理上。
我爸喝了不少酒,说得却都不是酒话。
我心里知道,如果没有我妈的坚持和守护,可能我的命运也和其他的女同学一样。
别无选择,只能结婚生子。
送我去上学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倚在门框的大伯母说着讥讽的话,我爸依旧没有反驳。
村里不乏有妯娌矛盾的,最后谁占上风还是得看男人的态度。
我爸始终像是个局外人,没替我们说过一句话。
「妈,这三年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个最好的大学来报答你。」
擦掉我眼角的泪,我妈不愿意给我任何的压力。
「子惠,上学是你自己的事儿,别有压力,妈相信,你的未来肯定不在这个村子里。」
提着家里的土特产,我走进了高中的校门。
第一次离家的我鼻子酸涩,忍不住回头望去。
百米之外的我妈依旧站在原地,对着我挥手。
她挺直了脊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
虽然考上了三中,可村里的教学质量跟县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摸底考我拿了年级倒数,根本没有申请免费宿舍的机会。
老师催着我们准备交费,我却不敢给我妈打电话。
同桌祝鸽看出了我的窘迫,借了一点钱给我应急。
「拿着吧,这是我自己攒的,不着急还。」
诺大的三中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县城子女。
像我和祝鸽这样从旁边小村庄考上来的,几乎都坚持不到最后。
靠着祝鸽的钱,我勉强撑到了学期末。
寒假到来,我在忐忑不安中回到了老家。
我妈没有来车站接我,因为她现在已经成了堂哥的免费保姆。
奶奶不服气只有我上了高中,非要堂哥再复读一年。
村里有位退休的老校长,子女都在外地,常年一个人生活。
大伯母便提出让我妈每日送菜去,换得对方给堂哥补课。
「别摆个不乐意的脸,都是你的诅咒才害得我儿子落榜的,这是你欠我儿子的!」
除了当事人——我妈,全家都同意了这个决定。
自我有记忆以来,大伯母没少欺负我家。
分家的时候,大伯拿走了所有的好地,只给爸妈留了两间破瓦房。
我妈挨骂我爸无动于衷,但两间破瓦房涉及到了财产损失,他闹到了祠堂。
结果大伯母抱着堂哥在那一站,我爸就蔫了。
回家后的我爸意志消沉,除了偶尔打打零工,再也没有过任何作为。
反倒是我妈,抓住了一切赚钱的机会,撑起了这个家。
我爸侃大山的时候,我妈在缝补。
我爸吃大席的时候,我妈在打扫。
我爸打完我妈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妈还在研究农忙时的收成。
自家男人都不护着你,外人更是要往死里欺负你的。
大伯母一直默认我妈是她的免费奴隶,骂着人还得让我妈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