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萧寒出征前允诺我待他归来便与我完婚。
可最后他圆满携着一双妻儿归来,彻底将我忘了个干净。
待我前往敌国和亲时,他又一身盔甲拿着方天画戟拦在城门,红着眼恳求我留下来。
我嗤笑。
「我与将军的情早在一次次试探中消磨殆尽了。」
今日父皇下旨,将我指给了萧寒。
天知道我有多欢喜,那位我爱慕已久的神勇、俊朗的将军将成为我的郎君。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边关战事频发,萧寒要出征了。
我去城门送他,他不顾别人的眼光将我抱在怀中。
他允诺「等我回来,我们完婚。」
纵使我有千般不舍,也只是乖巧点头答应。
在之后的日子中,我满怀期盼,盼着萧寒能早日归来。
等啊等,最后等来了萧寒战陨的消息。
那一天我的心仿佛被巨石压住,活活透不过气来。
我连着病了好几日,差点随着萧寒去了。
父皇来看我「玉儿,宽心些,萧寒怕是也不愿见你如此难过。」
过了半月,我找人抬来火盆,亲手烧了那件还未绣完的嫁衣。
我向父皇自请去护国寺为国祈福。
萧寒为国出征护国土,那我便在寺中为国祈平安。
一晃三载有余,寺中的山茶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明明已过三载,为何他还未回来?
我在寺庙后山为萧寒立了一个衣冠冢,会时常去祭拜。纵使里面未有他的尸骨,也成了我的一种寄托。
听闻父皇又新封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还打算将我赐婚与他。
我心中一急,回了宫。
可面前俊勇清逸的郎君不是萧寒会是谁?
我眼中含泪,无措,驻足,不敢相信。
「你回来了。」
我凝望着他,目光从未偏向,仿佛要将他看个够,弥补这几年的思念。
我试探的伸出手去,想要让他像那日出征时不顾一切的将我抱在怀里。
可是……他没有,换来的是疏离的一句「臣问公主安。」
一身玄衣的萧寒,此刻蓦然驻首,谦恭有礼。他的眼中满是陌寒、恭谨。
他怎么了?
父皇与我说,萧寒回来了,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对以往的事记得有些混乱,他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我与他的情。
他是携着他的妻儿一同回来的。
我不信,疯了般跑去将军府要个见证。
却偏偏见着他颔首莞笑牵着他那位夫人的手,眼中满是柔情。
「殿下?」
萧寒注意到了我,携着他的妻儿一同过来问礼。
我心口如撕裂般的痛,端正姿态,极力隐忍。
「殿下怎会在此?」
「出宫游乐,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我侧眼望着他身边人,眉清目秀,素雅端庄。那一脸天真懵懂望着我的小儿也像极了他。
他果真忘了吗?
存着私心,我以回宫为由,让他护送我。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曾经我也轻柔的抚摸过。
明明那么近,我却够不到了。
「听闻将军在边关受了重伤,可好些了?」
「谢公主挂怀,臣的伤已无大碍。」
「可是记不清以往发生的事情?」
「有一些,但应该是些无关紧要的,并无影响。」
「怎会不重要!」
听到这话,我急了眼。
以往的允诺情深就只是无关紧要的吗?
「停车!」
「将军请回吧,将近宫门,本公主会自行回去的。」
我厉声将萧寒赶下了马车。
回宫后我召来宫中所有的太医,叫他们翻遍了所有的医书,迫切想找到一个让萧寒想起的方法。
可是…没有。
我心如死灰将自己关在房中。
父皇安慰我,他说可以下旨让我做萧寒的正妻,让他的夫人自请下堂。
我拒了。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能不能做萧寒的娘子。
冬寒暮雪,寒意甚浓。
我以冬日宴名义宴请各朝臣女眷,其中就包括萧寒的夫人柳婉枝。
「臣妇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
原想着我要借着这场宴会给这位抢了我位置的女人一些下马威。
来参加宴会的人也是明了我的意图,个个内心涌动。
可……做了之后呢?我的内心能得到安抚吗?
不免觉得这幼稚的行为有些可笑,我实在做不出来。
柳婉枝安静端然的坐在位置上,不似其他臣妇女眷嬉戏游玩。
我曾打听过,柳婉枝是一位江湖郎中的女儿,在外肆野惯了,来这宫中处处是束缚,难免不自在。
「萧夫人可是觉得这宴会闷烦?」
「臣妇不敢。」
「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看着萧夫人一直坐在座位上呆望着。今日本就是让你们来解闷的,不必守那么多的规矩。」
「是」
柳婉枝起身去到院中,却也只是独独一人闲逛在湖边,她不与别人交谈,别人也不来找她。
我默笑,看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主。
我起身悠然踱步走到她身边「你可以和那些人多交流,日后在这官场上也有照应。」
她回我「公主,臣妇僭越了。」
「我本不习于这些繁文缛节,奈何夫君是官臣,我也要顾及他的面子。可我实在融不入她们,那我也不强求自己。在臣妇心中,家人康安便好。」
看来也是个有性子的主。
我们越聊越投机,慢慢把话题转向了萧寒。
我问她,她们是如何认识的?又是为何成了萧寒的妻子?
她没有任何顾虑,把他们的相识相知都透了出来。
封国七年,她在湖边捡到了满身是伤的萧寒,并把他带回了家。
她父亲虽是郎中,自是费了好大劲才将萧寒的命救了回来。可是萧寒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再后来,他们俩朝夕相处,慢慢互相心生好感,于是成了亲,生了娃。
也是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萧寒出去收回晒在外面的药材,一不小心被雷电击中,才想了起来。
与柳婉枝的交谈,让我不禁怀疑萧寒是否要报救命之恩才会娶了她。
我不相信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惺惺相惜。
我找了很多的方法试探,可萧寒依然不明,与我保持着君臣之距。
直到一场宫外围猎,我与柳婉枝双双落入陷阱中。
没错,我是故意的。
我的心被蒙住了,死心眼的想要去验证萧寒对我是有爱的。
这个陷阱不深不浅,我与柳婉枝掉落时,刚好砸到了陷阱下的碎石。
「公主,您受伤了!」
柳婉枝拿出她随身的稠帕,为我包扎伤口,明明她也受伤了,可还是急切的问我是否还有受伤之处。
她安慰我「公主不要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按照我的计策,萧寒独自一人来了。
他先救的我,也关怀的询问了我的伤。
可……我并不觉得高兴。
萧寒救我,是因为君臣,他有义务护我安危,关怀我是否受伤也是怕我或是我父皇会怪罪下来。
看着萧寒挽着柳婉枝的手在我父皇面前跪下请罪,我心如这寒冬般的凉。
我父皇动怒,将要责罚他们夫妇。
「萧夫人也受伤了吧。来人,扶将军夫人下去疗伤,好生照料着。」
侍卫将柳婉枝请了出去,回眸间,柳婉枝想要和萧寒一同受罚,被萧寒制止了。我细微观察到,萧寒回了柳婉枝一个安心的眼神。
「臣护公主不周,请陛下责罚。」
我没有出言护他,这是他欠我的。
父皇罚了他三十军棍,让萧寒在床上躺了半月。
看着受罚的萧寒,重重的军棍一下下打在他的身上,明明疼得要命,直冒冷汗。他却咬着牙愣是不吭一声。
看啊,他还是原来那个要强的萧大将军。
所以呢,最后我证明了什么?更进一步的确认了他爱她吗?
我落寞遣去身边的宫女侍卫,独自一人策马奔腾在林中小道。
蓦然间,不知不觉来到护国寺下,看着那世人归集欲望之地,看着我曾诚心一步一叩首不知跪了多少遍的台阶,去祈求萧寒平安。
我内心暗藏的怒火瞬间汹涌而出。
我疯了般赶走来寺庙求福的百姓,不顾主持的阻拦推翻了菩萨的供果与香火。
「为什么?为什么他忘了?」
「你不是圣佛吗?我曾一遍一遍祈愿萧寒能回来,可是现在他回来了,却忘了我。」
「这是惩罚吗?还是萧寒回来的条件?」
「你告诉我啊!」
我泪眼婆娑望着面前的菩萨,期盼能得到答案。
主持见着拦不住我,只一人安静的在一旁念着经文,朝着佛祖的方向为我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