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爸买来的媳妇,却视我这个买主的女儿为己出。
她帮我报仇,说会带我离开。
计划出逃那天,我蛊惑我哥去侵犯她。
黄家村是一个很偏僻的村子。
错综复杂的小路,陡峭的山坡,和密密麻麻的林子是它天然的保护伞,如果没本地人带路,几乎没人能找到它的位置。
这是一个拐卖圣地。
我爸花两千块从人牙子那儿买来了他的第二个媳妇。
他扛着麻袋回家的时候,我正蹲在木门口搓衣服。
他不耐烦地踹了踹木盆,污水溅到我的脖子上,脸上。
他骂道,“赔钱货,滚远点,别影响你劳资干正事。”
我朝他扯出一个笑,“好的,爸爸。”
劣质的洗衣粉味道让我头脑发胀,我颤颤巍巍端起木盆走开了。
门重重关上,我爸想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我看上掉漆的木门,只能期待那女孩懂事点,学会顺从才能少吃点苦。
突然,房里传来刺耳的尖叫。
我泡得发白的手一顿,下定决心还是冲了进去。
宋朝是我见过所有女人里最好看的,面若桃花,眼若灿星。
敞开的衣领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锁骨清晰可见。
她唇瓣殷红,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我反应,她就啐了一口。
一只染血的耳朵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她死死盯着我爸,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只见我爸捂着一侧的耳朵,疼得嗷嗷直叫,鲜血从指缝渗出,“婊子,你这个婊子!”
“我,我今天打死你我!”我爸气急,拿起身边的铁锹就要上。
我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他,语气焦急,“爸,冷静点,她是你花了两千块买来的媳妇儿。”
我爸动作迟疑了会儿,我又继续道,“现在人还没睡到呢,以后再慢慢折磨她也不迟。”
我爸像是被我说动,咬咬牙丢掉了铁锹。
他反手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巨大的力道使我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
“贱货,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你劳资说教了?!”
他一肚子的气总得有地撒。
我趁他发作之前,指了指地上半截带着血污的肉,“爸,现在去郭医生那里接上应该还来得及。”
“再过会儿,可能就晚了。”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耳朵,语气凶狠,“给我看好她,她要是跑了我就打死你。”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往村东头跑了。
死寂的屋里,就只剩下我和宋朝。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背脊逐渐放松下来,“谢谢你。”
我好心劝她,“在这里,杀人跟杀鸡一样简单,尤其是你们这种外来人,你最好老实点。”
“否则草席一裹,就成了后山野草的养料。”
我的衣服还没洗完,并不打算多做停留。
她却叫住了我。
我回头,“我劝你少打歪心思。”
好看的眸子仔细打量着我,视线从我缝缝补补的漏风棉袄移到满是青紫的手。
她说,“你过得不好吧。”
“你想离开这里吗?”
“你帮帮我,我能带你走。”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心脏咯噔跳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她并不是第一个要带我走的人。
上一个想带我走的最后怎么着来着?
哦,成了后山的一堆烂泥。
我的左耳也在上次的逃跑中彻底失聪。
她咬掉了我爸的半只耳朵,或许她和别人不一样,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有离开这里的能力,我不敢赌。
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吃人的怪物。
我语气平淡,“走不掉的。”
“我劝你早点放弃这种没用的想法。”
我爸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被咬掉的耳朵并没有完全缝合上,可以看出来只是简单地做了处理。
后来我才知道,是郭医生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要了个天价,我爸犹豫了。
入夜。
在省城读高中的哥哥黄天宝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抱了抱我,身上带着的寒意让我不禁打了寒颤。
他笑眯眯道,“我的好妹妹都长这么大啦!”
“瞧,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他摊开带着手套的手,里面露出两包包装鲜艳的跳跳糖。
黄天宝是我们村子里不多的高中生,也是老人们嘴里最有可能考上大学的孩子。
不夸张的说,他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他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两包跳跳糖。
甜津津的糖果在嘴里跳动的感觉很奇妙。
可我并不喜欢这个哥哥。
我弯着眉眼笑道,“谢谢哥哥。”
我伸手去拿跳跳糖,在我碰到的瞬间,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我掌心摩挲。
难言的恶心在心头泛起。
我迅速拿过糖果,“哥,你突然回来干什么?”
黄天宝像是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爸的耳朵怎么样了?”
“严不严重?”
分明是担心的话,可我却一点没听出担心的语气。
我摇摇头,“不清楚,在房间里呢,哥你进去看看吧。”
他肥腻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好。”
黄天宝先跟我爸嘘寒问暖了一番,好像要把这几个月欠缺的关心全部补上。
兜了一大圈他才讪讪地开口,“爸,你的耳朵我看着现在就挺好的啊。”
“你看,刚刚我说的话,你都能听清不是。”
我爸皱着眉,开口就想要反驳,“可是……”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黄天宝截断。
“您就将就将就吧,咱家这条件实在做不了那么大的手术去啊。”
我瞥了眼他脚上看起来很贵的鞋,沉默不语。
黄天宝说着说着,眼眶里似有泪水涌起,他语气无奈又心痛,“您也并不是不知道咱家是什么条件。”
“一万块,我们怎么拿得出来啊。”
我爸面色肉眼可见地红了,他怒道,“我辛苦养你一辈子,连个手术都做不得?!”
他用力拍向桌子,虫蚁噬咬的木桌变得更加残破,摇摇晃晃地支撑着。
站在一旁的我也被父亲的暴怒吓了一跳。
黄天宝却是不慌,他叹了口气,“唉,爸,眼瞅着我就快高考了,可我大学的学费却还是没有着落。”
想到这里,我爸满是怒容的神色一松。
“再说了,我可是咱们老黄家的独苗。”
“我要是念了大学,这不让你以后在村子里都更有面子吗?”
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尤其是我爸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传统男性。
话说到了我爸的心窝,他思索片刻,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黄天宝脸上闪过欣喜,又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他故作愤怒,“爸,那个咬你耳朵的婊子哪儿去了?”
“我要是今天不要她半条命我就不姓黄!”
我爸挥了挥手,“下面的猪圈里,我给她关那儿去了。”
我爸提着煤油灯,领着黄天宝往猪圈走去。
我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我爸告诫道,“天宝啊,你等会儿下手轻点儿,可千万别伤着脸。”
黄天宝;“放心吧,爸,我有分寸。”
煤油灯照进黑得没有一点光亮的猪圈。
浓烈的粪臭直冲天灵盖,宋朝一身白色运动装上沾满污秽,她嘴唇干涩开裂,在白皙的小脸上平添一份破碎感。
她好看的眸子正鄙夷地盯着我爸和我哥,视线落到我身上,她眸子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还没有放弃离开这里的心。
黄天宝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他喉结上下滚动,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他看得出了神,我爸用胳膊肘戳他,“你小子发什么愣?”
他回过神来,吞吞吐吐道,“爸,你就把她关在这儿啊?”
“会不会不太好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
我心中冷笑,自相矛盾,小人嘴脸。
我爸不留情面地呸了一声,“就凭她咬我耳朵的那一口,没弄死她都算不错的了。”
黄天宝干咳两声,他捏着鼻子,“爸,这里也太难闻了,咱还是先出去吧。”
我走在最末,清楚地看到转身离开时,黄天宝的眼神,痴迷地流连在宋朝上。
我爸思来想去不是办法,最后一扇猪肉找来了李婶子。
这是村里人惯用的伎俩。
李婶子也是从外边买来的女人,可她却是出了名的乖顺,不仅如此,她甚至会帮着劝同样被买来的女人们在这里好好生活。
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乖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