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时值战乱。
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南上逃命。
而我偏偏不是个老实姑娘,毅然决然选择北上,直奔前线,试图偷穿逃兵的衣服,混进军营。
不过还没一天的时间就被人识破了。
识破我的那人正是南旗军的将军——魏子渊。
据说魏子渊是将军府的嫡子,南央的战神,十二岁就提着刀上了战场,十六岁就能统领三军,成为首屈一指的玉面鬼将。
我就这样被当成了姜元国的奸细,跪在大帐里,由他亲自审问。
那时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侍从,叫叁景,模样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脾气却有点急躁,年轻气盛。
还不等魏子渊开口问我话,他就先吼了我一顿:“叫什么名字,混进我南旗军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我自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哪怕现在已经跪在地上,任人宰割,但是见对方态度如此恶劣,我还是没有回他的话。
反而对魏子渊讨价还价道:“如果我告诉你,是不是就能留我在军营?”
因为我知道,在这军营之中还是魏子渊说了算。
叁景见我忽视他,有点气急败坏,忙说:“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们讲条件。”
我依旧不理,还是看着上座的魏子渊,想听他的回答。
一旁默不作声的魏子渊也终于抬手示意那侍卫不必多说,却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顺着我的话问:“看你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奸细,但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为什么想留在军营?”
为什么?因为不甘心吧。
“我不甘心自己随随便便就被父亲卖去青禾楼,不甘心世界上有人锦衣玉食,而我却要吃不饱穿不暖,更不甘心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可以任人宰割。”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唇角蔓延出淡淡的血腥味。
不经意间,我居然咬破了唇皮。
“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重的怨念。”
魏子渊咧嘴一笑,拒绝道:"但是军营也不是能让你飞黄腾达的地方,一不留心就会命丧九泉,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想要富贵,还是另寻去处的好。"
叁景也在一旁附和:“就是,看你这模样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
“可是我杀过人。”
这话,不是我胡诌的。
杀的是青禾楼的打手,当时,他想凌辱我妹妹,却在慌乱之间被我一口咬下一只耳朵。
看着他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哀嚎的时候,我有些慌乱,但还是不觉得解气,又怕他的喊叫引来其他人,就碎了地上的瓷碗,直插进他的喉头处。
顿时,鲜血四溅。
就是那次,我才得以顺着厨房的狗洞从青禾楼逃出来,然后一路北上。
可惜,妹妹没我那么好运,在我去前方探路的时候,她还是不小心被那些打手抓住,硬生生拖回了青禾楼。
在此之前,我还记得,去妓院的路上,妹妹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隐隐约约我还是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句话,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我看着茶楼之上坐着一群衣着华丽的高门公子小姐,言笑宴宴,而自己却被人当成畜生一样推搡着往前走。
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不服,想为自己搏一把。
好在,后来魏子渊没有再逼问我,只是静默地看了我半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才同意我留在军营。
上一秒还让我另寻他处,下一秒就突然答应了,这转变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可我也来不及多想,生怕他反悔,于是连忙跟他磕头谢恩。
旁边的叁景也处于惊讶之中,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魏子渊说:“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同叁景一样学着做我的贴身侍卫。”
说完,他就起身离去。
那天夜里,魏子渊传唤我去他的营帐,从一个大的木匣子里递给我一把牛角做的弓箭和一把精巧的匕首。
他告诉我,我身量较小,不适合大型武器,也不适合近身肉搏,匕首和弓箭刚好避免这两项缺点,再把轻功练到极致,就足够我用了。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紧紧地拽在怀里,没再说别的。
接着又听他说:“战场上每天都是死别,或许你今天见到的人,明日就成了一具死尸,所以没人能护得了你,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长命。”
我嗯了两声,也没多说话。
心里想的是,我当然不会死,我还要找连苏,没找到她之前,就算是阎王亲自来了,也别想锁我性命。
一连两次话题,我都没有开口。
许是对他还有些防备,总不愿意透露太多,或者接触太近。
魏子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也没计较,笑了笑,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你有个妹妹在青禾楼,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算上来回路程,应该,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消息的。”
他帮我找连苏的下落了?
我有些震惊,或许是这辈子,除了连苏,从来没有人会站在我这一边,不遗余力地帮我,我居然开始酸了鼻子。
狠狠一咬牙,跪倒在魏子渊脚下,开口道:“这辈子,连初的命就是将军的了,将军若要连初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扶我起来,说道:“我不要你的命,自己好好留着吧,自己的命得攥在自己手里。”
不要我的命,那他图的是什么?
我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又能理解了。
左右不过是个男人。
我试探性地问:“那您是想要我身子吗?”
那是我能给出的除了我命以外最珍贵的东西了,如果他要,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没想到,我的话像是把他气笑了一样,缓了好一阵,才说:“夜深露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那一刻,我觉得,好像眼前这个人跟以前我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因为身份,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也从没想过是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帮我,而是实实在在就想帮我一把。
那天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很少见到魏子渊了,最多就是,辰时瞧见他进了议事的帐篷,亥时又见他出帐篷。
而我就在外面的空地上练武,看他进进出出,中途没有半分停留。
期间教我练武的人是叁景,每次,他都用练手的借口把我打得浑身是伤。
结束了还气急败坏地骂我:“怎么回事,练了一天,老是分神。”
我承认,我分神了,一天之中总有几次是在注意着魏子渊什么时候从大帐出来。
我自知理亏,所以从不辩驳半句。
不是我对魏子渊的关注太多了,主要是他们每天除了让我练功,其余的事情一概不会告知。
名义上是他的贴身侍卫,实际上,有什么事情从不带上我,也不许我进他的营帐,倒像是把我当成贼来防着。
这一系列的举动,总让我担心,他会在突然之间决定留下我,也会在突然之间选择抛弃我。
直到那次,敌军夜袭我军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