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集市上,彩票摊老板叼着一根烟,眼神迷离,烟雾从他嘴唇上的伤疤中漏出来。¹
我感到莫名其妙,且不爽。
当时我正在彩票摊上选刮刮乐。我已经买了一张五块的,并且中了五块,不赚不赔让我感觉不爽,因此我需要再来一张五块的刮刮乐。这个蓄着山羊胡、一嘴伤疤的中年男人靠过来,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而且嘴里还冒烟。
“什么战争?另外,哪几种彩票是五块的?”我耐着性子问。
他随便指了一下彩票摊,点了几种。我定睛一看,彩票左上角写的面额有十块的、也有二十的。
“这不对吧,写着十块呢。”我说。
“随便选,五块都给你,”他撕了几张二十的,递给我,“听我说说话,一切都结束了,走之前我想说一说。”
遇到个傻子不容易,我赶紧拉了个塑料凳坐下。
他吸了口烟,“你知道洛基吧。”
“说基不说吧,健康你我他。”我低着头阅读着刮刮乐的说明,二十块钱的刮刮乐对我来说非常陌生。
他没有搭理我,继续说:“我就是洛基。”
“你是那个雷神的弟弟?”我抬起头,有些惊讶。老板病得不轻,我考虑是不是该早点离开。
“不,不是漫威的那个,”他面上隐约有些尴尬:“我是北欧神话里的那个洛基。”
“有什么区别?”我终于读懂了这张卡的规则,埋头开始刮覆盖膜。先刮开中奖数字,是个13,不是个好数字。²
“区别在于,”老板捋了捋胡子,骄傲而不失矜持地说:“我是神。”
神经病,我心里帮他补齐了剩下俩字。我拿着一枚一元硬币,先刮开了中间一排数字。
没有13。
“你知道吗?神不吃饭。”他好像在告诉我一个秘密一样。
“嗯……”我纠结于先刮上面还是先刮下面,没心思搭理他。
“神需要的是信仰,”他深深吸了口烟:“人类的相信、崇拜、执着、香火、愿望,神需要这些供养。”
香火?供养?我警惕起来,盯住老板,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你看,”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是一个肉摊,摊子后面有一个羊圈,被篱笆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山羊,一边是绵羊,各自悠闲地吃着堆成一堆的干草。
这家摊子主打的是现杀现卖,我买过一次,羊肉确实很鲜,而且没有膻味。
“原本,东方神和西方神都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享受信仰,就像这两群羊,相安无事。”老板眯起眼睛,仿佛在追忆逝去的闲适时光。
“这不挺好的嘛。”我拿起硬币,决定先刮下面一行。
“但是资源是有限的,”他面色沉郁,往羊圈指了一下:“你再看看。”
我刮完一行,没有13。
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发现山羊群变得暴躁,不断地在顶撞分隔羊圈的篱笆,仿佛想要冲到绵羊那边。我朝地上一看,才发现山羊这边的干草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了,而绵羊那边还有一大堆。
“旧世界的信仰越来越少了,”老板眼中显现出落寞,继而又爆发出来了一丝神采:“所以我们来到了东方——就像哥伦布来到了新大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西方神来到我们这边抢信仰来了?”我不屑地说:“那你们干地可不咋地,长这么大,西方神我知道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你认得那辆车吗?”老板示意我看路上的一辆白色SUV。
“沃尔沃XC60。”我回答,带着一点“穷逼最懂车”的小自豪。
“那你知道它的大灯造型叫什么吗?”他问。
“雷神之锤,”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
“没错,沃尔沃就是托尔,”老板解释道:“神吸收信仰并不必须具体,只需要象征即可。”
“……”我无话可说。
“你再看看那辆。”他找了一会,又指向一辆跑车。
“兰博基尼小牛,入门级超跑。” 我虽然买不起它,但是它早就都深深地存在我的脑子里了。
“它的车标是个什么?”他问。
“黄色的牛,难道是印度的牛神?”
“那是金牛座,”老板一脸的鄙夷:“宙斯的化身。”
“按你这么说,玛莎拉蒂³是波塞冬喽?”被一个神经病鄙视,我有点不服气。
他欣慰地拍了拍我肩膀,说:“悟性很高啊小伙子,孺子可教。”
我拍掉老板的手,继续低头研究刮刮乐,决心不再理这个疯子。
“13在这里。”老板用手指了刮刮乐上的一个地方。他的手指缝里全是刮刮乐的银色覆盖膜的粉末。
我半信半疑地刮开,下面居然真的藏着一个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