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亲妈送去工厂以后,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在偏远山区的“借腹大厂”体检、筛选、等待、移植胚胎、成功受孕、而未经人事的我……却当了“妈妈”,因为只有这样我哥才有彩礼钱娶老婆。
什么?彩礼钱不要了?“别啊,我还没够呢,等我给你们多烧点……”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妈把我,连同我的子宫,租给了一家黑工厂。
“就一年,闺女,坚持一年,明年出来的时候正好参加你哥的婚礼!”
我哥我哥,总是我哥,凭什么要毁了我,给他挣彩礼?
见我站在工厂大门前不肯走,我妈愤怒给了我一巴掌:“周婷婷,他以后是要接咱家户口本传宗接代的,你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这么自私!”
她现在也不敢激怒我,开始卖惨:“爹妈没本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好闺女,帮帮妈吧!”
那谁来帮我呢?
我被推进了工厂。
就像案板上的猪肉,走进一间间检查室,接受一项项检查。
流程十分清楚有序,用了整整一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宣布我身体合格,
还告诉了我妈一个她非常满意的价格。
我还没来得及翻阅的合同,被我妈一把抢了过去,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赶紧签吧,你能看懂啥啊,高中都没念完,你看人家多正规,妈不能坑你啊!”
“什么正规地方会收刚成年的黄花大闺女,专门给别人生孩子?”
“闭嘴!老李家那三个闺女都来过,谁都没你这么磨叽,赶紧签!”
我妈捉着我的手死死按在合同上。
事后她握着那一沓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藏不住地笑,“听话,妈明年就来接你。”
她顺着来时的路走了。
却把我推进了一段噩梦一样的人生。
我搬进了八人间宿舍。
里面的女孩子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
室友露露靠在椅子上感慨:“好像回到了大学宿舍一样,真有意思。”
她长得很漂亮,身上穿的好像都是名牌。不像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捡来的。有姐妹好奇,她都上过大学,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露露把名牌包包小心翼翼地收进袋子里,耸了耸肩:“挣钱快啊,来这生个孩子,我出去能潇洒半年。”
“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啊?”我有些好奇。
她打量着我,语气不屑:“不是第一次啊,怎么了,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来过了。”
她坐在床上卸起了妆:“等你生完孩子,拿到钱,就知道有多好了,每天也不用干活,除了吃就是睡,会生孩子就行。我打算再生两个就拿这个钱去整容,然后找个有钱人嫁了。”
“有钱人谁要你,当小三吧。”桌子旁的刘姐说出的话有些难听。
“那也比你强,我是挣钱花自己身上,你这么大岁数,不会是被狗男人骗进来的吧!”
刘姐立即坐在桌前红了眼眶。
她确实看起来有些老,在我们这群20岁左右的女孩中间显得有些突兀,按理来说不该来的。
宿舍突然安静了。
我不太爱说话,但露露是个自来熟,她挽着我的胳膊问东问西。
“你叫周婷婷是吧,是不是没交过男朋友?”
我点点头。
“真羡慕你,还没生育过,有些家庭就喜欢你这样的。”她趴在我的耳边悄悄问我:“那群人给了你多少定金?”
“我妈拿走了。”
“你还把钱给你妈啊?”她非常惊讶。
“我妈让我来的,给我哥挣彩礼钱。”
她好像很同情我。
她应该是比我幸运一点,她妈妈从来不管她,不给她钱,但至少也不要她的钱。
看出了我的欣羡,露露摘下了她的口罩,露出半边脸的伤疤,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吓人得很。
“都怪这玩意儿,小时候我爸妈打架误伤了我留下的,我去应聘服务员人家都不要我,说我影响餐厅形象,奶奶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宁可揭开自己的疤也要让我好过一点。
我只能轻轻抱了抱她。
她朝我笑笑,说:“赶紧洗漱休息,千万别熬夜,明天还得做手术呢。”
我身子一抖,“手术?!”
想到手术,我有些害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看着宿舍的窗户,外面装着两层厚厚的铁丝网,隐隐约约能看到夜空的点点星光。
露露睡得很香,无法想象这么漂亮的人竟然睡觉的时候还会打呼噜。
我脑海中浮现了临走前哥哥滑着手机,点赞擦边女的猥琐侧脸。
我不明白,他的彩礼不应该自己赚吗?
为什么要用我的子宫去换?
黑夜中竟然有人在抽泣,是刘姐,她好像在发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我翻了个身,发现身下床垫与墙壁的贴合处有一行小小的字——“逃走吧,带着属于你的孩子,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歪歪扭扭的,很模糊,好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不是只要生下孩子就行吗?
那个留下字的女人,她……还活着吗?
天终于亮了。
我们排着队走进了手术等待室。
露露握着我发凉的手,安慰道:“婷婷,别怕,就是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手术室的床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我不敢上去。
“躺上去,别浪费时间。”我听到了冷冰冰的命令。
身旁的男“医生”掏出一根长长的塑料管,接着我被护士蒙上黑布,按住了肩膀。
“千万别动,等胚胎落地,就能结束了。”
这里的医生护士就好像机器人一样,表情冷冰冰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好疼……
好漫长的几分钟,我无数次忍住想要逃离的冲动,死死地抓住床两边的栏杆。
“完事了,出去吧。”
大功告成,我低着头,快步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腿有些发软。
露露摸了摸我的肚子:“这里面有了一个孩子,是不是很神奇?”
我有些恍惚。
肚子里面,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吗?
我们又被带回到那个狭小的牢笼。
我望着外面的天,这里没有教室,没有操场,没有下课铃声……
只有铁丝网,有手术室,还有乌鸦晦气的叫声……
除了一周一次的例行检查以外,我们很少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连洗澡都是奢望。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毕竟肚子里装着很多很多钱。
我孕反严重,吃不下东西。
每天要跑到卫生间吐十几次,胃里除了酸水没有任何食物。
“孩子啊,你的吃饭啊。”
同寝室的刘姐往我碗里夹了两大块红烧肉。
她说我太瘦了,根本不像孕妇。
露露盯着我,难得和刘姐意见统一:“婷婷,你必须多吃,你的脸惨白惨白的,你这样孩子容易留不住。”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不是晒得黑黄黑黄的吗?
“下个月会有一次统一体检,你如果一直这样营养不良,她们就会把你的孩子打掉。”
不……
我身子一抖,要是在一年“租期”里,我不能生出一个孩子,我妈就拿不到剩下的钱。
为了给我哥攒彩礼,她一定会再卖我一年!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晚上,我梦见我全身挂满了婴儿,他们趴在我的身上咯咯咯地笑,我跑到哪都逃脱不掉。
不久,我们宿舍有个姐妹快要临盆。
大家说为她庆祝一下。
有人给监管塞了红包,让他想办法为我们送来了蛋糕。
吹蜡烛的时候她哭了,说舍不得这个孩子。
大家都沉默了。
晚上,厂里的警铃响起,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临盆的姐妹偷偷藏在厕所想要逃跑,被院里的大黑狗发现扑了过去。
孩子没有保住。
夜里,我隐约听到她的哀嚎声,却不是很真切。
我突然好像家乡的好朋友。
淼淼十六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了换亲的那户人家,因为他哥哥年龄太大等不及了;阿霞深夜想要逃出愚昧的村庄,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坏人拐跑;我呢,被妈妈送进了这个肮脏的代孕工厂,像囚犯一样,想逃逃不掉。
为什么我们女孩子的命运要这么惨?
露露挺着大肚子在房间里来回溜达。
她想要顺产,因为她的雇主说顺产可以给她加一万块钱。
“婷婷,你看我的肚子,好像比你的小一点啊。”